即便將來僥倖繼位,也會像宋太宗一樣,一生飽受爭議。
人要立於不敗之地,就要耳聰目明,以最快的速度得到最新訊息,並且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最合理的應對。今天這樣險境,拿什麼手段去解釋,去表忠心,都是枉然。唯有這個辦法,能立刻洗清自己的嫌疑,從人人得而誅之的無德之徒,變成受盡迫害的無依儲君。
其實他是走投無路,他很可憐,可是偏偏錦衣玉食,享盡榮華。人生就是這樣充滿矛盾,像富貴叢中開出了爛玫瑰,明明腐朽到了根上,依然有人揣測它盛放時是何等嬌豔欲滴。
她垂下頭說:“您因香中毒是真的,誰也不能懷疑您。只是您是怎麼知道立政殿裡出了變故的?”
他粗喘了下道:“你有耳目,我就不能有麼?皇父發作得並不快,裡頭有一刻時間,足夠我自救了。”
“那您知道是誰往藥罐子裡下了毒麼?”
他看著他,沒有說話,半晌才道:“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希望是誰。”
她枯著眉問:“今天這事兒,果然是衝您來的,還是裡頭另有門道?”
他牽唇冷笑,“你說呢?皇父遇險,還有誰能比我更得利?到時候用不著皇父下令處置我,朝野上下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我,你信麼?”
如果說這招險棋是為幫他,那也太牽強了。所幸他腦子轉得夠快,雖然自損八百,但把爛攤子又扔了回去,接下來該頭疼的就是那個真正下毒的人了。
星河的心終於放回了肚子裡,她說:“您真聰明,這樣化險為夷……”想起左昭儀剛才那頓混淆視聽的搶白,到現在還是覺得心有餘悸,小心翼翼問,“藥性上來後,您不擔心麼?萬一還是擺脫不了嫌疑,您又沒法子開口替自己辯護,到時候可怎麼辦?”
他乏累而沉重地閉了閉眼,答得理所當然,“不是還有你麼。”
星河鼻子驀地一酸,心說自己這個問題確實蠢,她不來千方百計維護,他們兄弟相持的局面一旦失衡,對誰都沒有好處。他深知道這一點,所以半分也不著急,只是輕輕喚了她一聲,“星河,我覺得好冷。”
宮裡從年後就開始停止燒炭,這是歷年來的規矩。火炕和炭盆都撤下去了,殿裡要見火星,唯有燻爐而已。他說冷,是因為先前虛大發了,星河連想都沒想,脫下罩衣便上床,“臣來暖著您。”
夜已經很深,這半宿的折騰,早過了子夜時分,只要內寢沒有傳話出去,所有人只在外面等候,可以不必擔心誰會闖進來。星河簡直像只護蛋的母雞,敞開懷抱兩臂一展,就把他摟進了懷裡,邊搓他的脊背邊問:“這樣能不能好些?您到現在都沒吃東西,餓不餓?”
太子嚐到了比先前中毒更強大的窒息感,他扎煞著雙手,險些沒喊救命。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臉從她胸脯間搶救出來,他尷尬地笑了笑,“星河,你可真大。”
她起先沒鬧明白,等會意了怨懟地瞪了他一眼,“我是為了焐著您,不是您說的冷麼,這會兒又嫌我大?”
他說不,“我從來沒嫌,愛都愛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