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聽後吩咐德全照應,自己轉身出了內寢。
徐行之和蔣毅帶著番子在偏殿前待命,見了她拱手作揖,“大人。”
她點點頭,“我要先去中朝,東宮的事兒就有賴兩位了。務必要嚴查,邊邊角角都給我翻找一遍,瞧瞧有什麼可疑之處。”
兩位千戶躬身領命,她透過半開的檻窗遙望了太子一眼,提起袍裾匆匆往麗正門上去了。
小太監挑著羊角燈在前面引路,宮裡眼下正亂得厲害,到處都是隱約的腳步聲。穿過立政門往內,一撥重臣一撥太醫,再進前殿,便是淌眼抹淚的夫人們,和麵含怒容的左昭儀。
皇帝病榻前自有皇后照應,見她來了,回身澀然看了她一眼。
星河立在南玉書身側向上揖手,復偏過頭拿眼神詢問,南玉書壓著聲兒說:“太醫院檢點了上用的藥渣,發現裡頭附子的用量遠超平常,是有人在藥裡動了手腳。”
她愕然,“有這樣的事兒?”
左昭儀掖著手哼笑,“有沒有這樣的事兒,拿住了侍藥的人拷問一番不就知道了。”
星河知道她指的是太子,並沒有理會她。回身上前殿看物證,煎成了一個色兒的藥渣子分門別類都給挑揀好了。太醫正從旁解釋:“皇上的頭風斧劈難忍,原先是照著《集簡方》上的法子,以川烏頭末燒煙燻碗內,溫茶泡服,可惜服了七日,一點兒成效都沒有。後來太醫院多次會診,重新定了藥方兒,以川芎、香附、香白芷 、明天麻、白鯗頭、西秦艽等煎服,裡頭每一味藥的用量都是有定規的。大人請看……”太醫正指了指那堆明顯多於其他藥的附片,“藥方上寫得清清楚楚,附子五分足矣,可現如今何止五分,十分都是往少了說的。咱們太醫院出的藥,尤其上用的,需經五位醫官再三核對後才敢出庫,我敢打保票,抓藥上頭絕對沒有半分錯漏。”
可照眼下的情況看來,問題恰恰就出在藥上了,星河回身問南玉書:“大人有什麼看法?”
南玉書的想法很直接,將一干有牽扯的人全部押解昭獄,嚴加審問。
目前的形勢也只有如此了,星河附議,同南玉書一道進內寢乞旨。誰知左昭儀並不願意就此錯過好時機,厲聲道:“你們抓人,抓不抓禍首?昨兒是誰看的藥,難道此人不是首當其衝?皇上一旦有個好歹,究竟是誰最得益,想必大家心裡都明白。依我的意思,東宮嫌疑最大,他當了二十多年太子,怕早就不耐煩了。皇父尚在,阻了他的登極之路,他這樣的人,什麼事做不出來?誰叫他不舒心,他就敢動手腳,圖謀弒君!”
果然是好大的一盆髒水啊,如果太子這會兒還好端端站在這裡,可不渾身長嘴都說不清麼?因果利害誰都會推斷,推來推去,太子便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因為不論是動機還是時機,他都具備,老皇帝一下臺,大胤就是他的天下,說他是主謀,簡直合情合理。
星河忽然明白了,有些事,真是不得已而為之。信王在這當口上忽然蹦出的一句話,也令她感到驚訝,他說不可能,“皇父才把監國的重任交給二哥。”明著是開解,暗中卻狠狠坑了他一把。
難怪他說過,這世上沒有人真正愛他,所以他只能在反他的人裡儘量尋找還有機會扭轉拉攏的,比如她。
左昭儀因信王的那句話愈發稱意,“看看,原來是要監國了,這下更是一目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