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一寸下來,也有理所當然的溫情。
“後兒會親?”太子想起來,該問問下屬家事,這樣顯得比較禮賢下士。
她說是,“我已經八年沒見過我娘了。”
畢竟是有銜兒的女官,可以宮裡衙門兩頭跑,但絕不允許順道拐回家看看,這是規矩。
太子很體恤地提了個建議,“我把西池院借你吧,把你母親接到東宮來,吃個飯,說說體己話,用不著大老遠的回家。”
這麼為人著想的主子,還有什麼不足意兒呢。星河暗暗順了兩口氣,說是,“多謝主子。我娘頭前兒入宮伴過皇后娘娘,後來娘娘崩了,這麼多年,宮裡什麼樣都快忘了。”
太子嗯了聲,收回手道:“時候不早了,你去吧。明兒上朝你不必送我,把差事辦好是正經。”
她領命起身,把花冠和簪環都收拾起來,捧在手裡退了出去。
晚間值夜的人掀掀眼皮,重又耷拉下來。宿大人在殿下寢宮停留了有陣子,出門髮髻散亂,已經不是頭一遭兒了,大夥見怪不怪。
星河氣定神閒,也不在乎那些宮人的看法。闔宮都知道宿星河和太子爺不清不楚,怕是早弄到床上去了。這髒名兒她擔了五六年,正因為這個,東宮那些司帳司寢才近不了太子身。
他不愛勾纏內廷,究竟為什麼,她不得而知。只知道即便是縱著她在控戎司弄權,也不過彌補她名譽上的損失罷了。畢竟清清白白的姑娘讓人嚼舌根,不是什麼光鮮事兒。換個人,早鬧得一天星斗了。
第3章 煙波拍岸
從東宮出來,一盞羊角風燈幽幽的,照亮了腳下的青磚。
女官的下處離前面正殿不遠,還在東宮這一片。從夾道一直往北,近宜春宮門那裡有一左一右並排的兩處院落,一處是典膳廚,一處是命婦院。東宮雖在皇城內,因為太子身份特殊的緣故,他的宮室自成一個體系。從南到北,生活所需都能在東一片自我消化。命婦院,其實是為太子內眷準備的,比如太子妃以下的良娣、寶林、才人等,沒有隨居的福分,基本都會安置在這裡。現在卻因為太子房裡空無一人,星河又枉擔了虛名,一來二去,乾脆被太子指派到這兒來了。
太子其人,第一回見他,大多會誤把他當成好人。他看著你的時候,眼神是清澈透亮的,你覺得他誠實誠懇,不染塵埃,所以你相信他。可是處久了,他的沉沉心機足讓你措手不及,好人這個詞,也像黃鶴一去不復返。多年之後偶然想起來,為自己當時的瞎了眼感到沮喪,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識人不善,因為那主兒,真的太豈有此理了。
不過皇帝的兒子,本來都不簡單。當今聖上膝下有四子六女,其中除了太子霍青主,還有簡平郡王霍青鸞、敏行郡王霍青宵,及信王霍青葑。這大胤王朝,皇帝的兒子也不是生下來都封親王,通常先弄個二字王噹噹,能不能爬上去,三分靠實力,七分靠運氣。
有人說萬物無貴賤,人人生而平等,那都是屁話。一樣的爹,不一樣的娘,裡頭差了好大一截。什麼是運氣?落草後的出身就是頭一道運氣。這四兄弟裡,兩位二字王的文韜武略就不及人麼?也不一定,他們不過是沒攤上個頂級的娘肚子。但爵位落後沒關係,不妨礙他們有一顆豪情萬丈的雄心。皇權近在咫尺,誰不想吃最好的穿最好的。帝王家兄弟鬩牆又不稀奇,不光前朝有,本朝也一定會有。
抬頭看天上,一彎新月細成一線,走在兩旁高牆矗立的夾道里,人變得又矮又卑微。快到小宮門了,東邊典膳廚黑洞洞的屋角,在夜色下呈現出壯實的輪廓。鈴……鈴……的宮鈴聲悠揚,屋角繞出個挑燈夜行的太監,一步一步走來,及到面前時俯身向她行禮。
她頷首,“廚上都散了?”
太監說是,“膳食處傳話,說主子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