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的縫隙看到臨近水邊的岸上有零星幾人在延伸出去的木棧道上或站或坐,都在釣魚,釣線垂進漆黑的水下,什麼也看不清。
水的腥臭味在這裡已經無可抵擋,克雷頓在鼻子下端抹的香水都好像不起反應。
他伸出一隻手捂住口鼻,一隻手提著手提箱快步往前方趕,目光在那些已經倒閉的店鋪間掃來掃去,希望能找到一個在工作的活人給自己指路,但這裡的絕大多數建築都像是“死了”一樣,什麼聲音都沒有,窗戶也蒙著厚厚的灰。
幾條黑影在建築的陰影裡無聲地跑動,可能是野貓,也可能是老鼠——在沒有限制的情況下,誰也不知道耗子能長多肥。
克雷頓沒有再思考它們的身份,他順著沒有被封鎖的路徑往前走,直到那地面木板已經腐朽的碼頭,他才看到似乎是租船公司所在的地方。
他先看到的是船。
碼頭凸臺的邊上有幾艘電機快艇排成一排,船體表面的漆已經褪色,船身隨著水波晃動而有節奏地輕微起伏。
雖然不是老傢伙,但也絕不是酒保口中的新傢伙,它們的年紀起碼有三歲了,只是看船艙裡面的整潔程度,其主人還算保養用心。
克雷頓站到船邊,轉身向側面的建築群看去。
那條街上還有三個店面維持著開張,此刻有三個小夥子正滾著鯨油罐隆隆響著地往他這裡來,他們看到克雷頓,都吃了一驚,把手裡的活兒停下來。
“你找誰?”他們中的一個人問。
繞過那些七拐八彎的巷子可不容易,他們可不相信眼前人是來這黑水河邊看風景的。
克雷頓看著他們身後那塊掉色的招牌,不動聲色地揚起下巴:“我是來租船的,老林德在不在?”
沒等這些年輕人回答,一個和克雷頓同樣高大的人從他們背後走出。
“我在。”
克雷頓將墨鏡下拉,眼神越過黑色鏡片向說話的人望去,那人也是黑髮,而眼睛就和他很像,綠色的鞏膜幾乎擴張至覆蓋所有眼白,瞳孔縮成一點。
他想起了賣家。
令克雷頓最擔心的事發生了。
但事到臨頭,克雷頓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了逃避的心情。
成為狼人以來的諸多疑惑迫使他徹底倒向“冒險與同族接觸”這個方向。
酒館裡的酒保似乎就喜歡誇大,這裡的新船不算新,而老林德看起來也不算老,他大概有四十歲的年紀,而體型和克雷頓差不多魁梧。
不過考慮到狼人的壯年期很長,面貌和人類不太一樣,或許老林德此刻有七八十歲也說不準。
老林德沒有發問,而是站在克雷頓的不遠處盯著克雷頓戴墨鏡的眼睛,看到這幅情形,那些年輕人似乎也知道了什麼,他們不吭一聲離開那些鯨油罐,不斷後退,直到消失在建築之後,將街道留給兩個狼人。
似乎在伯達拉比克,狼人的存在已經不再是秘密。
林德注視著克雷頓,所以克雷頓索性摘下墨鏡,翻起嘴唇露出獠牙,向對方表示自己的真實身份。
“我感受到你的身上有同類的氣息。”
“的確是這樣。”
克雷頓觀察著林德,這不是他第一次見到別的狼人,他曾救助過一個叫亨斯通的狼人新生兒,但並沒有在對方身上感受到有別於普通人的氣息,而林德不同。
或許是他現在的力量增長,讓他可以感應到更多事物,又或許是林德本身有著與克雷頓、亨斯通都不一樣的地方。
當看到林德,克雷頓感受到一種“秩序”。
他知道那是什麼,但是第一次體會到。
“律令”是血脈相連的狼人們得以建立氏族的基礎,獨行的狼人自然不會有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