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他這才察覺自己的處境,蒼白的臉色頓時紅窘起來,環臂抱胸,似在守著貞操。稍後又像想起了什麼似的,一拳砸向水面,嘩啦啦地濺了我滿面的洗澡水,怒道:“你還敢出現在我面前!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你給我滾!”
我將棉團往澡桶裡一丟,轉身就走。身後隨即傳來他憤怒的咆哮:“站住,你這個該死的女人,你要去哪裡!”
這脾氣還真是差得令人難以消受,我回身掰手道:“如魯公所願,小女子這不馬上‘滾’出您的視線麼?”他應不出話,臉頓成醬色。我暗暗嘆氣,心知他是捨不得我走,只是一時拉不下臉。又走了回去,重新拿起棉團為他搓背。他沉著臉也沒再趕我走,是怕我真的走了就不再回來了。兩人都沒再說話,房間內頓時安靜得讓人心悸,只有水聲嘩嘩響著,源源流淌著一種令人心痛的寂寞。
“悅容。”他輕喚我的名字,我淡淡恩了一聲,忽而被他拉住手整個人帶進澡桶裡,咕嚕嚕地喝了好幾口洗澡水。浮出水面,我大口喘氣,一把拂開貼在臉上的溼發,怒罵:“司空長卿,你發什麼神經!”他咧嘴大笑,笑聲朗朗醇厚,是屬於很早以前他的笑容,純粹乾淨而清爽。自從遇見我之後,他就再也沒有這樣笑過了。我知道,我帶給他的從來不是真正的快樂。誰說愛人是帶著煩惱的幸福?那也須得你愛對了人。一旦愛錯了,就連笑著都不快樂。
“你笑起來真好看,長卿。”我撫著他的臉,微笑著。
他痴痴地看著我,眼角有一點紅,“悅容,知不知道你微笑的樣子有多美,但你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笑過了,自從你遇見了趙子都……”
原來我們對著不同的人,做了相同的事,卻又對著彼此,懷著相同的心事。
遊了過去,靠在他的胸口,默默道:“長卿,你真是個傻瓜。”
“悅容,還記得我們初次相遇的情形麼?”
我撲哧笑了出來,“怎麼可能忘得了,你假扮夜梟私闖常昊王府,受了傷還跑進我沐浴的房內威脅我。”猶豫了半晌,問:“你當初為什麼要夜探常昊王府?”他回道:“自兩年前趙子都協助蕭晚風奪走我五嶽六郡十二川藩地之後,我便對他心有懷疑,一直在暗中追查他。”我問:“追查他什麼?”
他沒有回答,臉色有點怪異,隨即恢復如初,手指梳著我溼漉漉的頭髮,道:“還記不記得,那時我們也像現在這樣,一起泡在澡桶裡論天下英雄?”我又忍不住笑出聲來,“記得記得!真沒見過像你這麼不要臉的人,封出個大經國四大公子也就罷了,還將自己列在裡頭。”他隨即不滿道:“論人品才學相貌家世,我哪一點排不上名了?”我連連應是,自信不一向是他的個性?
四目相對,竟有種錯覺,那段傷痛錐心的日子不曾來過,笑容依舊可以毫無負擔。
彷彿昨日重現,舊夢重溫,我們就這麼泡在澡桶裡,天南地北地聊著天。唯獨絕口不提在劫,他已是我們兩人之間最禁忌的話題。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浮生如斯,情生情死,也算情之至極。
我記得有這樣一句話:有情不必終老,暗香浮動恰好,無情未必就是決絕,只要記著,初見時彼此的微笑。
“長卿,你愛我嗎?”我輕聲問他。愛,他回答得堅定。
“是不是無論我要什麼,你都會給我?”
“是的,悅容。”
“如果,我要你的命呢?”
“那麼,請你溫柔地殺了我吧。”說完,他俯首吻住我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