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客廳。
這時,楚明也跟了出來,還有小玲和雪初。
蘇珊轉過身,衝著楚明和雪初喊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把車開過來!”
經蘇珊這麼一喊,兩個男人這才回過神來,飛奔向東邊的車庫。
一路上,車內一片死寂,車子風馳電掣般地駛向劍鋒家。眾人下車後,飛奔上樓,蘇珊跑在最前面,“砰”的一聲撞開劍鋒家的門,用力拽著芸意的手,直衝進姑父姑母的臥室:“姑父,我把您的乾女兒帶來了!”蘇珊一邊說著,一邊急忙把芸意拉到了劍鋒父親的病床旁。
此刻,劍鋒的父親躺在雪白的床單上,瘦得皮包骨頭,臉上的皺紋如同乾枯的樹皮,神色灰敗。他的脖頸像是一隻古老破舊的樂器,青筋凸起,彷彿在訴說著歲月的殘酷。
芸意呆呆地凝視著床上這位行將就木的老人,如果不是看到劍鋒那紅腫的眼睛,如果不是聽到乾媽那傷心的哽咽,如果不是感受到老人那期盼的目光,她真的不敢相信,眼前這位就是她敬愛的乾爹。
“芸 — 意— !是 — 你 —嗎?”老人嘴唇微微顫抖著,鮮紅的舌尖從缺齒的縫隙中凸鼓出來,像一顆半腐爛的櫻桃。他用那雙黯淡無光卻又滿含期待的眸子看著芸意。
老人這輕輕的一句話,如同一記驚雷,在芸意的腦海中炸開。“撲通”一聲,芸意跪在了乾爹的床頭,雙手緊緊握住乾爹那冰冷乾瘦的手。老人看到乾女兒來了,原本灰暗的眸子突然閃過一絲光亮:“芸意 ——你——你——來 ——啦 ——好啊! 我們 — 家 ——人 — —終於 ——團聚 ——了!”老人吃力地說著每一個字,可不知為何,在這生命的最後時刻,他卻顯得無比高貴。
“老 —— 太 —— 婆!”
“哎!老頭子!我在這兒呢!”芸意看著乾媽那哭得紅腫的雙眼,她依然守在乾爹的床邊,緊握著乾爹正在輸液的手,淚水在她滿是滄桑的臉上肆意流淌,劃過一道又一道溝壑,才“滴答”一聲落入嘴裡。蘇珊急切地問:“姑父!您還有什麼心願?”大家都在緊張地思考著。
過了一會兒,老人把目光轉向劍鋒和嘯嘯。“心——願——?”老人輕聲重複著,然後像是用盡了最後一絲清醒,緩緩說道:“我等啊 —— 盼啊 —— 還是 —— 沒 ——等到 —喝媳婦茶—的那天!”劍鋒父親的嘴唇不停地顫抖著,或許,如果不是老伴問起他是不想說的,他怕嘯嘯為難。
所有人的目光頓時都聚焦在嘯嘯一個人身上,嘯嘯含著淚點點頭。不一會兒,蘇珊端來兩杯剛沏好的茶,走向劍鋒和嘯嘯。嘯嘯接過茶杯,和劍鋒一起“撲通”一聲跪在了這位處在生死邊緣的父親面前。
老人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到眼睛上,此刻的他顯得格外精神,是啊!今天可是他盼了二十幾年的喝媳婦茶的日子啊!
“爸,兒子長大了!兒子成家了!今天帶您兒媳婦給您敬茶來了!”劍鋒強忍著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咬著牙說出這句話。
“爸! 您喝茶!”嘯嘯嘴角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可眼中早已噙滿淚花,淚水不停地在臉上流淌。
在婆婆的幫助下,公公終於接過了媳婦茶。老人看著眼前的兒媳,還有手中這杯茶,滿意地笑了,然後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啪”的一聲,老人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黃綠的茶水灑了一地。
“老頭子!……”“爸!……”“姑父!……”“叔叔……”
那夜,天空寂靜得如同一張無邊無際的桑葉,無數不知名的聲音如同蠶食桑葉的蠶,一點一點地啃噬著它,留下大大小小、模模糊糊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