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這篇《民論》觸動了當時首輔聞昌正的心中某一根弦,他當即改變策略,上書崇明帝。
從如今看來,宋殊眠知道浙江終究是沒被放棄,她仰頭看向謝瓊嬰,「後來如何了?」
謝瓊嬰說道:「老師出面解決了此事,他以一人之力,對抗群臣,勢要支援浙江。最後皇太后的廟宇暫時停工,撥錢去了浙江。後來也因為吃了這個虧,他勢必要改革。」
皇太后的廟宇停工,最惱火的不是皇太后,而是一些大臣,他們正等著修建殿宇的時候從這裡頭撈錢貪汙。
宋殊眠知道謝瓊嬰的老師是聞昌正,但她先前從來沒有從他的口中聽他稱呼過他為老師,這是第一回 。
謝瓊嬰年少之時和呂知羨走街串巷,他們見過山見過水,見過高門大戶,也見過太平盛世之下的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謝瓊嬰知道大昭朝廷是個偌大的文官體系,文官貪,文官壞,卻也只有文官能救大昭,他年少之時就曾立志於此,入仕救民。
他十五歲放棄的是自己,亦有心中的抱負。
他說,「文人誤國,可我想要成為老師那樣的人。」
他以老師為表率,老師卻生生刺了他一刀。
老師心中有萬民,可他卻不在其中。
陰雲越發深重,宋殊眠的膝蓋骨這個時候又疼了起來。自從那兩回罰跪之後,宋殊眠的膝蓋便留下了傷,一到陰雨天就痠痛不止。
她忍了痛意,可謝瓊嬰卻發現了她的不對勁,見軍隊終從視線中消失之後,他在宋殊眠的跟前蹲下,「我揹你回去。」
宋殊眠靠到了他的背上。
「這些事情加起來,溫荀厭惡透了京都裡頭的文官,可我終究要為此一員。他還顧念著舊誼,可我不能再厚顏無恥。」
宋殊眠趴在他的肩頭,聲音有些沉悶,「可是,他若是從來沒有怨恨過你呢?」
謝瓊嬰的聲音有些發顫,「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如今這樣,還怎麼回到從前啊?
他朗潤的少年音色,說著這樣不堪的話,實在叫人心傷,宋殊眠也終不再說。
自從呂知羨在酒樓裡頭「提點」過那些公子哥之後,他們自然也不敢再說這件事情了,若是真傳到了謝家的耳朵裡頭,他們確也得罪不起。
可他們不說,別人也會說。加之被有心之人落井下石,這話越傳越甚,最終還是傳到了謝沉裡頭。
謝沉聽到之時,還是在兵部衙門裡頭,偶聽到了底下人的談話,才曉得原有不少的人都在揣測謝瓊嬰這個縣案首究竟是怎麼得來的。
謝沉也沒有想到謝瓊嬰竟真的能考出些名堂來,本來只是指望謝瓊嬰莫要太丟臉了,考個試還鬧出笑話來。結果出乎意料的是,他竟得了個縣案首,謝沉心裡頭也是有幾分暢快。
這會聽到別人如此編排他,他心中自然是有氣。
可轉念一想,謝瓊嬰先前如此品行,如今轉變如此之大,不惹人疑心才是怪了。但他行得端正,絕無通私一事,這事還真就是個啞巴虧。
謝沉叫這事情堵得慌,就連下值回家的時候臉色也不太好看,惹得衙門裡頭的下屬一陣猜測,問他是碰到了什麼煩心事,他也不說,就讓人一個勁地猜。
這些事情,若是謝沉真開口說了,堵得住他們的嘴,也堵不住別人的嘴,倒不如直接掛臉,讓他們自己猜得勞心勞神。
天色將晚,謝沉回到家裡頭的時候,正巧撞見了從外頭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