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晚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姨父是使臣,是去和談,又不是去打仗的,怎麼會被殺呢?定是訊息有誤。”
她雖不懂官場之事,可常言道兩國交戰不斬來使,這句話她還是聽過的,況且姨父一向主和,也抱著誠意去北疆和談,無論如何也不該是他。若說是哪個表哥擅自出兵交戰,被敵人斬殺了,她倒還能信幾分。
可竹月面色凝重道:“不會錯,我是今晨聽秋靈說你昨夜沒回臥房,先前又去過青玉軒,擔心你出事,所以才趕去那邊探聽你的訊息。我剛走至青玉軒,就碰見宮裡來人正在傳旨。是那公公親口所宣,道蘇大人已經為國捐軀。且大爺前日夜裡被宮人帶走,至今未歸,說不定也和此事有關。”
晚雲震驚許久,早已把打算離府之事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她急忙帶著竹月趕到青玉軒。只見蘇梅蘭依舊神思恍惚,呆呆地坐在一旁,周夫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不停搖晃著她,可她彷彿已經沒了心智,連聽到父親的死訊也沒有一絲動容。
“蘇梅蘭,你不要妄想透過裝瘋賣傻來逃避責任。”晚雲怒聲道,使勁攥著她的手臂,強行把她從凳子上拉起來,“你現在立即回蘇府去,不光是安撫你的母親,對紅英的家人,你也該有個交代才是。”
晚雲方才問過玉嬤嬤,昨日紅英的兄嫂已來府中把屍首領走。她嫂嫂倒是一臉諂媚,寧願拿錢了事,可她哥哥卻死活不肯接受銀子,還在府中大鬧一通,直言要去衙門報官,請官老爺為她妹妹做主。
周夫人本想把人扣下來,可那紅英的哥哥力大無比,幾個壯漢都沒攔住他,硬是讓他扛著屍首跑了出去。
梅蘭的事還沒處理妥當,今日蘇家的噩耗又傳到了將軍府,周夫人再也無法冷靜下來,只一個勁兒拉著蘇梅蘭哭泣,希望能喚醒她的意識,好讓她自己拿個主意。
在晚雲的拖拽下,蘇梅蘭踉蹌兩步,又跌倒在地,她趴在地上,忽然捂住臉痛哭起來。周夫人見她哭出聲,終於鬆了口氣,只要她還知道哭,說明腦子還是清醒的。
過了一陣,蘇梅蘭哭聲漸小,周夫人忙喚來下人給她梳洗更衣,然後又叫來幾個力氣大的粗使婆子,把她抬到馬車上,一行人心情沉重,直奔蘇府而去。
蘇府大門外一片肅穆,白色的喪幡在冷風中瑟瑟抖動。前院裡,下人們個個頭纏孝布,垂首悲慼,壓抑的嗚咽聲時不時在人群中響起。
靈堂的深處,白燭高照,僧侶們的誦經聲低沉而悠長,一口巨大的黑漆楠木棺槨停在正中央,沒有合攏的棺蓋微微傾斜,露出裡面那套整齊乾淨的官服。
蘇夫人臉上沒有一滴淚痕,她神情茫然,呆呆地跪在棺木下,好似還沒接受這個事實,因為棺槨裡沒有她的夫君,她心中還抱有一絲渺茫的希望,也許訊息是誤傳,他很快便會歸家。
可一夜之間橫生的白髮,昭示著她內心的悲痛。她可以欺騙自己,卻騙不了將這一幕看在眼裡的人。
晚雲雙眼通紅,硬拉著蘇梅蘭走進靈堂。同樣面色木然、眸光黯淡的母女兩人,突然從各自的虛假幻境裡甦醒,現實的一切鋪天蓋地襲來,將她們籠罩在深不見底的黑暗裡。
“母親。”蘇梅蘭哭喊著,衝過去抱住蘇夫人,兩人此起彼伏的哀痛聲在靈堂中久久不絕。
此時紅英的哥哥阿福正在衙門外焦急地等待著,只要仵作驗屍結果一出,他便要擊鼓訴冤,為妹妹討回一個公道。
可讓他失望的是,仵作給出的結論是紅英死於吞金導致的內臟出血,她身上雖傷痕累累,可都是皮外傷,於性命無虞。
阿福悲痛欲絕,哪怕紅英不是蘇梅蘭親手所殺,那她虐待紅英也是事實,說不準紅英是受不住她的折磨才決定吞金自殺。他就這麼一個妹妹,父母早亡,兄妹兩人相依為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