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要說再去戰場衝鋒陷陣了,如今的他幾乎等同於半個廢人。
他心裡也清楚,縱使他身體已痊癒,在這種時候也萬不能離開澹州,若他一走,皇上和各位膽小如鼠的大臣,怕是會立即捲鋪蓋南逃,不再管諸位將士家眷的死活。
他思慮再三,叫來兩名信得過的下屬,把一份出京的通關文書交給他們,囑咐他們一定要親自送到周硯手中。他相信,周硯一定會安排妥當,將母親和晚雲她們平安帶出京城。
不出半月,和談的結果便傳遍南北疆域。
南陵各方聽聞皇上要南下建都,頓時唾罵聲四起,直罵那狗皇帝昏庸無道,只圖自己安穩無憂,從不考慮百姓死活,拱手讓出半邊江山,連自己的臣民也白白送予敵國。
京城裡,則是有人歡喜有人愁。那些軍中有親人的,自然可以憑他們送來的通關文書,順利離京。而軍中無人的百姓,無論南方是否有親人可以投靠,都一律不許出城,從此以後便要屈辱地活在北夷人的統治下。
晚雲還在痴痴地等著盼著,眼看著禁軍撤下城樓,在街上四處走動,眼看著大家都忙碌地開始收拾行李準備離京,可她還是不願接受周硯回不來的事實。
她要等他回來,再一起走。
她性情大變,愈發乖張暴躁,別人的一個笑臉、一個動作都能觸發她敏感的神經。
看到周夫人和蘇梅蘭又開始收拾行李,滿心歡喜地等著周穆回來接她們,晚雲只覺得胸中怒火升騰,幾乎要癲狂一般,衝過去撕扯踩踏包袱,拿剪刀絞碎她們的衣物,再對著桌椅板凳打砸一陣,直到耗盡所有力氣,她才覺得稍稍好過一點。
晚雲雖然沒有對別人透露過一個字,可她們也大致能猜到,她到底為何這樣,和談的結果人盡皆知,連守城的將士都開始陸續回家,準備撤出京城,周硯卻還是沒回來。
沒人敢在她面前提及周硯的名字,也沒一個人詢問過她,周硯怎麼還沒回來?大家心知肚明,卻又裝作不知情,任由她在家裡肆意發洩情緒。
晚雲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明明心裡難受至極,卻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看著她們幾人刻意抹去關於周硯的痕跡,好似這個人並不存在一樣,她更是覺得無法忍受,一刻也不願待在這個沉悶壓抑的氛圍裡。
她一個人跑出將軍府,在匆忙來往的人群裡穿行,目光從一張又一張陌生的面孔上劃過,多希望下一次看到的,就是她最想看到的那個人。
可上天沒有給她驚喜。
她走到府衙的告示牆下,那裡貼滿了陣亡將士的名單。
在數不清的墨跡書痕間,彷彿有人在指引著她看向那裡,映入眼簾的第一個名字便是——周硯。
兩行清淚順著臉龐滾滾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