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零星的幾件首飾已全部不見,她又快步走至衣櫥前,用顫抖的手拉開櫃門,晚雲常穿的那幾套衣物也沒有了。
宋夫人突然心口一抽,整個人差點暈厥過去。
晚雲在第三渡口的階梯上,孤零零地坐著,入夜的涼風夾雜著雨後溼漉漉的寒氣,圍繞著這個傷心欲絕的姑娘打轉,她不想哭,可那風聲卻嗚咽不止,直鑽人心裡。
距離約定的午時,已經過去四個時辰。
周穆又食言了,他沒有來。
晚雲一遍又一遍地想著,她到底該怎麼辦?或者說去哪裡?
大張旗鼓地去將軍府找周穆,哭著求他給個答覆?不,她殘存的一點羞恥心不允許她這樣做。
回南陵投奔外祖母?可父親一封信,哪怕外祖母再不情願,也會狠心又將她送回京城。
而宋府,她是再不願踏足半步。
從未有過的無助和害怕縈繞在心頭,晚雲呆呆地望著滄河裡的陣陣波瀾,岸邊酒家投下的點點星火,揉碎在起伏的浪花裡。
拍上石階又退縮回去的浪潮,發出撲哧撲哧的聲響,呼喚著絕望的心,它可以將一切愁緒裹挾而去,將所有不甘埋藏河底。
晚雲苦笑一瞬,彷彿終於尋得解脫之法——只需站起身來,朝前走上三步,她的痛苦就會徹底結束。
她最後留戀地望了一眼河岸闌珊的燈火,旋即輕輕閉上眼睛,在心裡同外祖母和竹月道別。
不遠處,一艘巨型商船緩緩順流而下,逐漸接近西郊碼頭,最終朝著第三渡口靠過來。
一個夥計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了,忙進艙內稟報:“林老爺,船即將到岸了。”
林夕從小榻上起來,伸了伸酸脹的腰背,心想總算是回來了,整整一個月腳不沾地,走路都輕飄飄的,加之每日都食些腥羶的海鮮,可憋壞了他。
他來至船頭甲板上,背手而立,傲然俯視著這熟悉的一切,霎時心情大好。
幾個船工在一旁忙著將船錨拋進水裡,船長則蹲在船頭整理鐵鏈,待靠岸後好拴住船身,誰都沒注意到站在船頭的林夕。
林夕此時正呆呆地望著岸邊石階上的人,那個在清泉寺讓他驚鴻一瞥,至今沒有忘記的人,清風吹亂了她的頭髮,燈火映照著她的臉龐,孤單的身影讓這喧鬧的碼頭突然顯得安靜冷清起來。
他又一次走了神,忘記自己身在何處。
“嘭!”地一聲,船頭猛然撞擊到岸邊石墩上,眾人踉蹌幾步後緊緊抓住船沿,穩住腳下。
可待他們一抬頭,瞬間露出了驚恐的神色,只見林老爺直挺著身子,手背在身後,倒栽蔥似的一頭栽進了水裡。
“林老爺落水了!”船工們幾乎異口同聲地喊道。
船上的船工和艙內急忙跑出的林家家僕,像下餃子一般,接二連三飛身撲進水裡,朝林夕游去。
在十幾人的簇擁下,不諳水性的林夕被救上了岸,眾人將他圍在中間,遞帕子的,拍背的,忙得不可開交。
在眾人吵吵嚷嚷的關心聲中,林夕的目光越過眾多腦袋,急切地望向不遠處的石階。
他突然心裡一驚,那裡已空無一人。
幾乎同時,一聲“撲通”聲傳來,便再也聽不到水裡有任何掙扎的聲響。
林夕急到已經忘了自己是個旱鴨子。
於是,剛忙乎了一陣,還未緩過神來的眾人,又眼睜睜地看著林老爺突然發瘋似的,撥開人群,再次一頭扎進了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