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成平時,楊平壓根不會注意到這種小細節,但現在他心裡本身存了個疑影,格外關注劉秋杏的表情,見狀心裡一沉。
楊平沉聲道:「我們家省吃儉用這麼些年,應當存下不少了。以前每次問,你總是說還差一點。娘,你拿出我看看,說不定是你數錯了。」
「對啊。把銀子拿出來,我和哥哥各數一遍,保證不會數錯。」阿真在一旁架火,「家裡就三口人,沒一個是愛亂花銀子的。哥哥做事又勤快,除了地裡的活兒,閒了還去城裡打短工,我估摸著怎麼也該存下二三十兩了。」
劉秋杏咬了咬牙。這死丫頭,就她話多,上輩子是啞巴嗎?
劉秋杏臉色恢復平常,強硬道:「用不著你們兄妹倆來數,難道我不會嗎?都說了還沒存夠,以後別再問了。」
「多少才叫夠?」阿真問道,「往少了說,家裡至少應該有二十兩。哥哥今年二十歲,村裡像他這麼大的,誰還沒成親?再拖下去,旁人該說閒話了。趕緊把銀子拿出來,請媒婆,把嫂子娶回來才是頭等大事。」
「你哥哥的親事不著急,他一直說要等給你存夠了嫁妝再考慮他的事。這也是你哥哥疼你,想給你一份體面的嫁妝,能夠風風光光出嫁。」
她想用阿真的嫁妝來當藉口,阿真自然不能叫她如願,忙道:「我不在意嫁妝的多寡。若因此耽誤了哥哥的親事,那就是我的罪過了。」
「當著娘和哥哥的面,我表個態。以後我嫁人,我也不要多的,家裡給我買一床新被子就夠了。所以,娘,你不要操心我的嫁妝,趕緊把銀子拿出來,先給哥哥娶妻。」
劉秋杏:「……」
她的拳頭都捏緊了。
這死丫頭,平時不肯吃虧半分的,怎麼今日大方得像個活菩薩似的?關鍵是她拿不出二十兩,家裡攢下的銀子,有一大半都被她悄悄送到黎家去了。
「你也就嘴上說得好聽,真到了那時候,只怕你就要罵我偏心了。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你趕緊做飯,大家都餓了。」劉秋杏擺擺手,一面說一面往外走。
阿真閃身擋住她的路,先對楊平說道:「哥哥,你看,娘這副樣子很可疑,死活不肯把銀子拿出來給我們瞧瞧。」然後她又看向劉秋杏,「娘,該不會是你偷偷把銀子花光了吧?這也不可能啊,你身上又沒添什麼值錢的物件。」
楊家的開銷並不大,除了有時候買點肉之外,就是每年給家人各做兩身粗布衣裳。劉秋杏和阿真身上連一件銀飾都沒有,綰髮也用的是木簪。
「你在胡說什麼?我是你娘!」劉秋杏只感覺心驚肉跳,再讓這死丫頭繼續說下去,事情可就瞞不住了,於是隻好撒潑起來,「阿平,你也非要看銀子嗎?是不是連你也信不過我?我可是你們的親娘!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兒女,居然懷疑自己的親娘是賊!如果你們的爹還在,非得好好教訓你們不可!」
說著說著,她落下淚來,彷彿受了天大的冤枉,一把將阿真推開,逕自回了屋。
「是我不孝,惹娘不高興了。」楊平一臉後悔。
這是他第二次見到娘親哭泣,第一次是在爹的葬禮上。一時間,他不想再追問銀子的事了。
劉秋杏的眼淚無法打動鐵石心腸的阿真,只見她笑道:「哥哥,你在後悔什麼?是不是後悔沒有掙到更多的銀子給黎少爺用?我給你指條路,你可以去大戶人家自賣自身,最好是簽死契,死契比活契更值錢,這樣黎夢川就可以再多買幾本書了。」
「你……」楊平只覺又好氣又好笑。好好的,他為什麼要給別人當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