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要睜開眼,便能看見一片銀絲走線、水光熠熠的紅。
轉瞬間,夢境顛倒,她看見沈蘊玉壓在她身上,鉗制著她的脖頸,雙目赤紅的問她:「石三姑娘,也會疼嗎?」
會,好疼,疼的胸口要碎掉,人要被撕成兩半,悔恨如汪洋將她淹沒,她沉浮在其中,如同瀕死的人,一口氣都吸不上來。
她人還活在這裡,但心卻要被絞成兩半,魂魄早已湮滅,只徒留一具軀
殼,渾渾噩噩。
她在夢境中,看見沈蘊玉起身離開,她又一次撲過去想要抱住沈蘊玉的手臂,卻被他一點一點,掰掉,甩開。
石清蓮從喉頭溢位兩聲嗚咽。
「姑娘?姑娘!」一聲聲帶著欣喜的急促聲音從她耳畔響起,石清蓮睜開紅腫酸澀的眼,就看見墨言一臉擔憂的坐在她床榻前的矮階上,道:「姑娘,您這是怎麼了,可是沈大人哪裡不好?」
沈大人哪裡會不好呢?只有她不好。
石清蓮流著淚,想,一飲一啄,皆為天定,蘭因絮果,皆為她罪。
這都是她自己做下的孽。
她勉強用手背摁了摁紅腫的眼,撐著身子勉強爬起來,道:「什麼時辰了?」
她只記得沈蘊玉離開的時候,她倒在地上,哭到力竭而暈,剩下的都不清楚。
「戌時晚間了。」墨言道。
石清蓮自辰時被發現,已燒了一整個白日了,到現下才醒過來。
「給我梳妝。」石清蓮掙扎著爬起來,道:「快。」
墨言詫異了一瞬,垂眸去看姑娘,發現姑娘臉色不好,但一雙眼卻亮的驚人,像是已經走到絕路的人固執的在求一條生路一般,帶著某種偏執的模樣,看的她心驚。
見她不動,石清蓮錘著床,厲聲喊:「快!」
墨言匆匆折返去拿衣裳。
她拿衣裳的時候,石清蓮已不用她扶,自己掙扎著起來,坐到了梳妝鏡前了。
她臉上還是白的,透著病氣,原本嬌顏的容顏像是被霜打了一般,眉黛緊縮,一雙眼哭得通紅,眼皮都腫起來,只往鏡子前一坐,一看見她自己的臉,她的眼淚又不爭氣的往下掉。
鼻尖是酸的,心間是苦的,石清蓮只要一想到昨夜的事,便覺得心口一陣鑽心的疼。
墨言服侍她穿上衣裳。
那是一套湖水春綠色、繡著粉色藕花的薄毛氈對交領的裙,腰間用金色腰帶繫上,勾出一抹細細的腰,外罩了同色斗篷,那顏色如同春上嫩枝,髮鬢披散下來,只梳一個嬌俏的花苞頭,上簪了幾個鑲嵌著桃花模樣的金簪子,又為她上了胭脂,蓋了病容,一眼望去,美不勝收。
「姑娘,我們要去哪兒啊?」墨言為她
梳妝的時候,小心的問道。
石清蓮望著鏡子裡的人,唇瓣顫了兩下,才道:「去沈府。」
她要去找沈蘊玉。
墨言一貫古板的臉都跟著扭了一瞬。
夜色濃鬱,去一個男子家門口堵門,這若是被人知道,連顏面都沒了,但是墨言低頭一看,便看見他們家姑娘眼底又匯起了淚。
像是每一刻,都在被糾纏,被撕扯,被刺傷。
墨言當即心疼起來了,道了一聲「奴婢下去安排」,便去找了馬車。
石清蓮一刻都坐不住,她跟在墨言身後,走下聽雨閣,看著墨言去操持馬車的事。
墨言一回頭,就看見他們家姑娘渾渾噩噩,面無血色的站在她身後,胭脂都蓋不住她眼底的惶惶,她人是站在這的,但魂兒卻不知道飛到那兒了,只失魂落魄的跟著她,看著她喊來李私兵來套馬車,看著她忙這個忙那個,像是什麼都在看,卻又像是什麼都沒入眼。
彷彿整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