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他不明白,他若就此死了,只要她不主動認罪,沒有人能奈何她麼?
甚至,只要她想,她可以安安穩穩繼續做國公夫人,安享聖上給予的厚賞撫恤,既尊且貴,體體面面。
這些,他都沒有慮到麼?
他就沒有一刻恨她,想置她於死地麼?
難道,他的身家交了出來,性命,果真也這般輕易地交了出來?
可是他為何這麼做?
之前是軟硬兼施,想留住她,可他都要死了,命懸一線,還有什麼必要示好於她?還有什麼必要軟硬兼施,留住她這位妻子?
他不是說過,他若身死,她自可歸家另謀良緣,他就不怕,她果真歸家和心心念念之人再續前緣?
他之前明明那麼不甘心,不甘心到即使知道她有心上人也威逼利誘不肯和離,今次,緣何就沒有一絲不甘心?
哪裡不對,是她想錯了他麼?
他不肯和離,不是因為不甘心麼?
御醫們直忙碌到深夜才漸漸安靜下來,卻個個神色凝重。
聖上和太子親來探視,詢問褚昉病況。
御醫臉色灰敗,謹慎回道:「安國公傷口很深,離心肺很近,怕是凶多吉少。」
聖上眉頭一皺:「你們再費心些,把人給朕從鬼門關搶回來!」
御醫們噤若寒蟬,諾諾應是。
聖上這才注意到遠遠站著的陸鳶,問:「你是什麼人,緣何在此?」
聖上雖去過幾次褚家,對陸鳶這位安國公夫人卻沒什麼印象,見她在此不由生疑。
陸鳶剛叩拜下去,正要答話,聽太子已替她回了聖上的話。
「父皇,她是安國公夫人,兒臣想安國公傷重,總該有個家眷守著,遂接了她入宮。」
聖上點頭:「你慮的是。」又對陸鳶寬慰幾句,交待御醫盡心醫治才離去。
太子打量陸鳶一眼,又看看站在一旁的周玘,似是心有所慮,站了會兒,領著周玘也走了。
走出一段,太子才問周玘:「你和安國公夫人,以前認識?」
不然何故為了她,主動開口請他幫忙說話?
他們今日不過在宮門口撞見了,連句話都沒說,周玘卻請他將陸鳶入宮的緣由擔下來。
周玘之前並沒收到陸鳶失蹤的訊息,也曾疑惑褚昉如何知道長公主異動,還謀算的如此精準,直到在宮門口撞見賀震躲躲閃閃想將陸鳶悄悄送出宮去,細想之下,才有了些頭緒。
宮變兇險,褚昉不可能在此時帶陸鳶進宮,那必是她之前已經被人挾持悄悄送來了這裡。
原來,這場扶植新君的宮·變,緣於衝冠一怒。
周玘收回思緒,回答太子的話:「微臣與褚夫人曾是鄰居。」
「鄰居?」
太子年近而立,長褚昉兩歲,約是自小經歷過太多宮變動亂,性子本是沉穩,聽到此話卻還是不免駐足朝周玘看去。
神情微妙地變了變,帶著些探查意味。
鄰居這層關係,可深可淺,可以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也可以打打鬧鬧,。
「只是鄰居?」太子語氣不明,聽著有些嚴肅,又有些說不上來的隨意親和。
周玘頷首。
太子頓了下,壓低聲音說:「總之,你注意些分寸,安國公生死不明,你剋制些,可別害了你那鄰居。」
更不要害了自己。
周玘仍是頷首,其實不需太子交待,他的凌兒做事向來有分寸,不願給他帶來任何麻煩,絕不會在此刻與他傳出不清不楚的牽扯。
···
御醫們衣不解帶守了兩三日,終於不負聖上所望,將褚昉從鬼門關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