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鳶微一沉吟,笑著說:「米掌櫃這是替我抱不平?」
米掌櫃呵呵一笑,「自然,你可是咱們的絲道明珠,康老爺子若知你被欺負成這樣,不得從拂林國跑回來替你撐腰?」
聽他提起外祖父,陸鳶眼中也泛著光,她輕抿眼角,按下突然湧出的思念,對米掌櫃道:「在其位,謀其事,你叫我一句褚夫人,我自然得為褚家奔波。」
她直入主題,向米掌櫃討要一個最低價。
米掌櫃為難道:「褚夫人,你也是生意人,該知道西邊打的厲害,許多商隊有去無回,生意實在不好做。」
陸鳶對他說的事有所關注,也知商路遇阻,很多商隊不得不開闢新商道,其中艱險不可與人言。
為爭得米掌櫃讓步,陸鳶承諾:「以後米掌櫃西去販絲,可入我康氏商隊,免收衛捐。」
所謂衛捐,便是商戶交與商隊從而尋求其庇護的錢財,除底金外,還要抽取其生意盈利十分之一。康氏商隊橫貫東西,名下護衛隊之驍勇聞名遐邇,衛捐亦是所有商隊裡最高的,且絲綢貿易向來利潤豐盈,衛捐水漲船高,更是一筆不小的花銷。
陸鳶此諾,可謂真金白銀。
米掌櫃頓展笑顏:「不愧是大薩保【1】的孫兒,爽快人,佩服佩服!」
說定後,兩人簽訂了一年契約。
這事談畢,陸鳶並沒立即回府,而是在福滿樓坐了一晌,核查過帳冊庫房,又聽掌櫃匯報過生意上的事,對來年的經營方向做了一番規劃,安排妥當之後才打算離去。
「東家,有位公子給您留了一卷書,您稍等,我去拿。」
陸鳶聽到書,心中已猜到是誰,只有他會有這樣的耐心,把她小時候逗他開心講的趣事編綴成書。
掌櫃拿來書,陸鳶看到封皮上寫著《凌兒趣記》,翻開書頁,裡面照舊夾著一片她幼時贈與他的書籤,銀地金字,寫著「君子不器」【2】。
陸鳶摩挲著書籤,好一會兒才回神,她把書交給掌櫃,說道:「替我收好,我下次來了再看。」
她不能再把書帶回褚家。
掌櫃收起書,又問:「東家,明日不就是您生辰麼,褚,您沒安排嗎?」
他本想問「褚家沒安排嗎」,又怕不妥,及時改口。
陸鳶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明日是她生辰,難怪他會送書過來。她自從出嫁就沒過過生辰,忘了也不稀奇。
她對掌櫃說:「自然有安排,明兒大家在酒樓吃頓好的,算我請,不過,我怕是來不了,你們自熱鬧吧。」
掌櫃以為褚家也會為東家慶生,便爽快答應一聲,沒再多問。
陸鳶離了福滿樓,心思還留在那捲書上。
他明年便要參加殿試了,竟還為她編書,他的心疾可有再犯過?
他還是那般沉靜寡言,不喜與人交往麼?
陸鳶心不在焉走在長街上,忽聽一句響亮的「見過長姐」。
她回神,見賀震笑意明朗地同她打招呼,褚昉負手站在賀震身旁,漫不經心掃了她一眼,移目看去別處。
賀震熱情道:「長姐,我請大將軍喝酒,你要不一起坐坐?」
陸鳶笑著拒絕:「不了,我還有事。」
賀震其實有些怕陸鳶,總覺得她太重規矩還嚴肅,聽她這般說便沒再堅持,禮貌笑辭後與褚昉一道離去。
賀震在福滿樓前駐足,打量酒樓還算滿意,對褚昉道:「將軍,就這家吧。」
褚昉不允:「換一家。」
賀震不明所以,說道:「我瞧這一家挺好啊,為何要換,而且這條街的酒家我都喝過了,唯獨沒來過這一家,不如去嘗嘗?」
褚昉不語,只是站在原地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