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之以往,他的語氣已經很溫和了。
陸鳶柔聲道歉:「是我不對,下次定會注意。」
褚昉喝茶不語。
兩人雖已做了兩年夫妻,每每相處便是如此情形,褚昉訓誡,陸鳶柔婉恭順地聽著並道歉,而後便是長久的沉默,她從不會像別的女子一樣嘰嘰喳喳在他耳畔討他歡心,也從不主動開啟一個話題。
好像他們夫妻之間,一切全憑褚昉主導,陸鳶會無條件地順從於他。
褚昉似是坐得無聊,想起上次給她買的一摞書,環顧四周並未看見,問道:「那些書都看完了?」
青棠知他問的是被夫人燒掉的一摞書,不由心中一咯噔,卻聽陸鳶溫笑著說:「沒有,帶回去給元郎看了,那書淺顯有趣,他愛看。」
褚昉微微皺眉,語氣帶了幾分嚴肅,「那書雖淺顯,終究有些市井氣,不宜做啟蒙讀物,你莫帶偏了元郎。」
見陸鳶不語,他接著說:「你若不知什麼樣的讀物適合啟蒙,便去請教府中先生,哪怕送些啟蒙讀物回去也可。」
念在他一片好心,確實為侄兒著想的份兒上,陸鳶柔聲道:「我記下了,謝國公爺掛念。」
褚昉看看陸鳶,似是心有考量,又說:「你也少看些市井俗物,若有空閒,補補詩書,也可向孟華討教一二。」
陸鳶面無表情,沉默須臾後仍是說道:「好。」
見陸鳶如此虛心受教,褚昉似是來了興致,趁熱打鐵給她佈置功課,「先從《詩》學起,每日背上一篇,若有不懂,可去請教孟華,書法也不能落下,明日我會叫人送本字帖來。」
饒是陸鳶沉得住氣,也不由瞪大了眼睛看向褚昉。
他怎麼突然有興致栽培她了?這是把她當妻子還是當女兒?
陸鳶婉拒道:「表姑娘主理庶務,怕是沒有時間,我還是別去煩擾她了。」
褚昉顯然察覺她的牴觸,肅然命道:「問我也可,以後我會抽出半個時辰檢校你的功課。」
陸鳶不可思議地看褚昉一眼,實在想不通他為何突然如此嚴格要求她,他喜歡飽讀詩書的女子,不是有現成的麼,何苦來改造打磨她?
但褚昉主意已定,想是再難說通,陸鳶只好答應了。
誰知褚昉當即便要摸摸她的底子,讓人拿來紙筆,叫她寫一張書法。
陸鳶說道:「今日太累了,改日可好?」
褚昉盯著她看了會兒,確信她是真的累了而非推脫之辭,倒也沒再堅持,在蘭頤院用過晚飯,便宿了下來。
自陸鳶喝藥調養以來,褚昉很久沒有宿在蘭頤院了,這夜歇下,他沒再剋制。
像以往一樣,他丟在了外面,待婢子收拾過後,他才抱著人重新躺下。
陸鳶一絲力氣也沒了,昏昏欲睡,卻聽褚昉在她耳畔問:「這次回陸家去了哪裡?」
他聲音有些暗啞,低低的,卻比任何時候都好聽。
陸鳶有些奇怪,他今日有太多反常,放在以前,他絕不會過問她回孃家的事,更不會問去哪裡這種細節,大概從賀震那裡聽到了什麼,這才隨口一問。
陸鳶回答:「去了文廟。」
褚昉便追問:「有封侯樹的那個文廟?」
言語間特意加重了「封侯樹」三字。
陸鳶實在困了,並沒聽出他別有所指,慵懶地「嗯」了聲便沒別的話。
身後一片寂靜,但能聽到褚昉的呼吸,能察覺他沒有睡著,甚至能感覺他在盯著她,眼巴巴的,好似她欠他什麼東西。
陸鳶盤算片刻,自認沒有允諾過褚昉什麼東西,不再想這事,沉下心思正要入睡,又聽褚昉問:「沒在封侯樹下祈福麼?」
「封侯樹」三字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