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會兒,一個黑乎乎的腦袋冒了出來,梳著大周男人常梳的髮髻,不是土蕃辮髮。
陸鳶微微鬆口氣,仍是盯緊了那黑乎乎的腦袋,等他面容完全露出時,整個人都洩了勁兒。
「夫君。」
她甚至沒有力氣去大聲喊他,好叫他知道自己的蔽身之地,她只是忽然覺得疲憊,好像一根高度緊崩了太久的弓弦驟然鬆弛,軟塌塌地想癱下去。
但就憑這細微的動靜,褚昉找到了她,讓她癱進了他的懷裡。
「可有受傷?」
為便於行路,她穿著一身翻領窄袖袍裝,梳著簡單的男子髮髻,因為方才的奔逃,她髮髻已有些鬆動蓬亂,許是緊張害怕的緣故,臉色也有些煞白。
褚昉在一見到她時就粗粗打量了一遍,沒見到明顯的傷口,但見她癱軟下去,怕她身上有自己沒有留意的傷口,雖是託著她,卻沒敢用力,生怕扯裂她的傷口。
直到陸鳶搖頭,確定她沒有受傷,褚昉才敢用了些力氣抱她。
他身形挺闊,手臂託在她腰枝上,將她完全籠罩在自己身形之下,想把所有傷害隔絕開去,叫她別怕。
他在揚州收到長安城破的訊息,動用收繳上來的私錢募集了數百勇士北上,潛進長安城探過訊息,知道他們已逃出長安城。
他夜以繼日地追蹤,總算沒有來得太晚,總算她還在。
「阿鳶,我該帶你去揚州的。」他聲音微微顫抖著,自責又後怕。
揚州之行雖然兇險,但是有他在,不會叫她一個人背著弓箭面對這些危險。
「夫君,母親和五弟他們從小路走了,有我表哥領路,還有幾個家兵護送,應該無礙。」
陸鳶緩了驚怕之後,將其他褚家人的去向細細告訴了褚昉。
「我沒有跟著他們,是我做的不好……」
褚昉越發收緊了手臂,陸鳶喘氣都變得困難起來,沒辦法再解釋。
「你做得很好。」
聲音從她腦頂落下來,沉而又重,染了濃烈的卻又隱忍著的情緒。
他聽她說過分散行路的計策後就知道她給自己選的是一條最危險的路,這路恐怕沒人願意走,可她義無反顧。
她或許沒有那麼把他放在心上,可因著做了他的妻子,便義無反顧擔起了照護褚家的責任。
他就知道,她值得他奉上所有。
第80章 喚他的字 ◇
◎眼中光彩熠熠◎
「夫君, 阿鷺他們大概還躲在林子裡,子云受傷昏迷了,我們得去接他們。」
「好。」褚昉輕輕應了句, 卻沒有放開她, 仍是託著她腰,以倒拔楊柳的姿勢把人一轉,陸鳶便安安穩穩趴在了他的背上。
護衛們遠遠看著,瞧見這一幕,都識趣地轉過臉, 先一步朝山下走去。
「我能走。」
陸鳶還是不習慣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與他親近, 如今只是被幾個護衛看見,下山之後還有他領著的勇士,他到底是個發號施令的將軍,怎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揹她?
她若是受傷走不得也就罷了,她全須全尾的, 叫人瞧見了, 只當她嬌氣,見到夫君連路都走不得了。
褚昉往上一顛,將陸鳶重心穩穩地落在自己背上,「我覺得你不能。」
方才他抱她那麼緊,還是能感覺她在顫抖, 她心裡是怕的。
她見到他時,分明腿都軟了。
而今他來了,她可以腿軟, 無須再逞強。
陸鳶確實腿軟, 沒再掙扎, 所幸她是兒郎裝扮, 乍一看,像是褚昉的小兄弟,叫勇士們看了也不會太尷尬。
果然,褚昉背著她才一露頭,就有個絡腮鬍子的大漢朗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