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浥被雪中蓮纏住,青青便成了砧板上的魚肉,只能任人宰割。
她並不害怕,也沒有躲閃。其實她也想知道,這些人能不能解開自己的封印,解開後又會是什麼樣子;過程中難免會吃點苦頭,但忍忍也就過去了。
但是當夜修羅的扇刃再度向她襲來時,腳底的泥土落葉中卻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青青往旁邊讓開一步,那東西便嘭地一下從土裡彈了出來,薄薄的一片,寸餘短的扇刃也輕易戳穿了它。
是縮成紙片,可以隨時藏進縫隙裡的張二孃。
它脫去了人皮的真實模樣也很薄,風一吹飄飄蕩蕩的,彷彿紙畫成精了似的不真實。它轉過來一隻細細的觸角,對她說出嘶嘶蟲語:別怕,還有我們。
然後她聽到更多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圍過來。一開始很細微,只有她能聽見;慢慢地近了,動靜越來越大了,修仙者也覺察到了氛圍不對,停手四下觀望。
一個個人影漸次從暗處顯露出來。隔壁的劉大哥和劉嫂,一個拿著鋤頭,一個拿著菜刀,抖抖索索地互相依偎著逼近;排在後面的王嬸子,慣會佔便宜的,趁人不注意往前插隊挪了一個位置,手裡的尖刀似乎也是從肉鋪順手牽羊;還有土地廟的老乞丐、眼神不好的誰家婆婆,以及許許多多她叫不上名字的鄉鄰,靡香鎮剩下的所有人幾乎都來了。
——也想,保護你。
——別怕,還有我們。
——她會保護我們的……
原來被寄希望的守護者是她。原本應該她保護他們的,可到頭來卻總在被別人捨命保護。香香護她,唐浥護她,軟弱的劉嫂、王嬸子、張二孃也都用命來護她。甚至更早的時候,在修仙者剛到靡香鎮的第一天,抓她去山洞裡的殘五,還有宋小姐,是不是也都為了保護她?
但她還是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看著修仙者熟練地用防禦招式擋住鎮民們手裡的破銅爛鐵,然後把他們一個一個抓過去,一個一個殺。
香香,你告訴我,你是怎麼衝破封印的?我不夠聰明,我想不明白,我到底要怎麼靠自己?
青青攥著拳低下頭,她的眼睛裡看到了更多的東西,她看到自己手臂上、腳踝上、膝蓋肘彎、腰間胸口、一直到脖子,一圈又一圈密密麻麻的金光符文,就像唐浥手上的那對一樣。
唐浥正坐在地上捂著嘴咳嗽。雪中蓮發現鎮民的第一時間就用一招仙法將唐浥擊飛了出去,哪還有心思和他比什麼君子劍招。
他咳了很久也沒停,這回可能真的時間不多了。
他支著刀站起身,堅持走到青青面前,努力壓制住咳意。
青青抬起頭來看他。
「青青,」他從口袋裡掏出那兩枚半圓玉璜,併攏放在她左手手心裡,「昨天你把這個忘在桌上,我給你收起來了。」
然後他又取出了另外一個:「我也有一件信物,原本是一對。」
他把那件信物放在她右手手心。
一枚圓潤的玉環,魚戲蓮葉紋,與她的玉璜一模一樣,只是中間沒有斷開。
怎麼會?那明明是爹孃留給她的傳家寶,一對成雙,讓她將來遇到中意的……
哪裡來的爹孃?又哪裡來的傳家寶?
那不是璜,它們本就是一體,只是被利器從中間切開了。合在一處才是它原本的模樣,嚴絲合縫的同心圓環。
腦海中那些零散的碎片,也隨之拼湊合攏,連成完整的一線。
——你有點像……我的一位故人。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去找她呢?
——找了,但似乎她已經不記得我了。
原來,她就是他要找的故人啊。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人們口中的上一世。上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