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的口音有一點熟,“大哥也是?”
“對頭!我透是!”對方激動的拍了下桌子,“來來來,嗑瓜子嗑瓜子,大妹子大兄弟,你倆哪個地區的?我先來,我是敘州的。”
林若雲回憶了一下自己腦海裡的地圖,皺眉不解:“徐州?那不是在蘇省嗎?”
對方擺擺手,“是敘!州,不是徐州。有五糧液的那個敘州。”
一說五糧液,林若雲就反應過來了,“哦哦哦~幸會幸會,那咱們老家離得還挺近。我倆是渝市的。”
對面聽了樂開花,捧了一把瓜子到兩人面前,“哎呀,那感情好,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要是有酒,咱們該喝上兩大碗才是。”
情到深處,酒不醉人人自醉,哪怕只是磕著瓜子,對面老哥也是磕得兩眼淚花花,“咱可算是回去了,我在這冰天雪地呆了八年啊,這麼長時間,搞得家鄉話我都給整不會了。”
“今兒見了你倆,親切得很啊。
林若雲:好像是有點哈,您這普通話一口大碴子味。
老哥又問:“你倆呢?在這呆了幾年啊?”
“一年。”
“哈?一年,咋個可能呢?”對面老哥懵得瓜子都掉地上了,“不是前年都開始恢復高考了嘛,咋還在派人下鄉?”
林若雲知曉他是誤會了,解釋道:“不是不是,我倆是過來讀書的。”
“讀書?哦哦,你倆是大學生啊!”對面大哥更激動了,“可羨慕死我了你倆,我考了兩回都沒中,唉。”
“那大哥你咋能回去呢?”林若雲一直想問這個的,“沒聽到讓知青們回城的通知啊。”
大哥得意一笑,“我辦了病退。”
“雖說如今沒檔案讓我們回去,但也沒攔著,所以大夥兒都在跑,有的人是用病退、有的人是請探親假,藉口多著呢。”
他又指了指周圍的人,“這些都是返鄉的知青。”
“這也能成?大隊願意給你們開介紹信?”
老哥點頭,“開啊。一開始不願意,後來是巴不得我們走。”
“為啥?”
老哥道:“鬧出來的。”
“鬧?”
夫妻倆都沒太懂。
老哥耐心解釋:“沒錯,就是鬧。你們想想啊,都是一塊來插隊的,偏偏有的人能走、有的不能走,這留下來的人心裡肯定不平衡啊。
走了的人喜滋滋,走不掉的哭唧唧,時間久了壓在心裡的苦楚就爆發了,開始鬧情緒。哭啊罵啊打啊砸啊都是最常見的,嚴重的鬧絕食呢,這一連串的動作把生產隊的建設搞得一團糟。
隊長和書記輪番勸,一點效果都沒有,最後隊里人煩不勝煩,乾脆叫隊長開了介紹信,讓大家一拍兩散,各過各的安生日子。”
原來如此。
“這樣走了,沒問題嗎?”
老哥嘆了口氣,“管他呢,反正是按照手續辦的,合理合規。”
“再說了,這樣的事多著呢,全國都有。”
“那大哥你的糧食關係怎麼辦?等你回城了,沒有戶口沒有糧本,怎麼領口糧啊?”靠啥過日子啊?
林若雲覺得這才是關鍵的地方。
這事確實煩心,老哥嗑瓜子的興致沒了,“再說吧,不是有句話叫船到橋頭自然直嗎?走一步看一步唄。”
“對了,你倆唸的啥專業啊?你們的書能不能借我看看?”
看出這位老哥不想再談這個話題,林若雲也順著他換了話頭,“好啊。”
夜深了,車內逐漸安靜下來。
到了第二天,紅紅的太陽昇起,帶給人無盡的希望,對面的老哥精神頭又好起來,把書還給夫妻倆,開始跟他們嘮起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