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蘇溪身後觀棋的夏末和寒雪同時一抖,相互間瞧了瞧,就差去捂蘇溪的嘴了。
聽不下去了,
她們實在聽不下去了。
論睜眼說瞎話的功夫,她們家小姐實屬一流。
兩個丫鬟尋了藉口跑了,連棋都不看了。
宣國民風開化,百姓喜談政事,儒士學子常常聚在一起辯論朝堂之事。是以,蘇溪並不奇怪陸江的問話。
她收拾完亂七八糟的小心思,儘量客觀、公正地評價大皇子。
「為了兩國和平,大皇子做了十年質子,值得每一個宣國的老百姓敬重;回國後,他打壓權勢、造福百姓,提拔賢能、重視科舉,無論從哪一方面看,他都有明君之風。」
陸江的眸底閃過一絲詫異,似乎沒想到蘇溪的評價會如此高。
「他不是太子,擔不起『明君』二字。」
「不是太子又如何?搶了就是唄!」蘇溪輕鬆截了對方的炮,「天下本以賢者居之,自先帝起便是如此。更何況,他名正言順。」
大皇子是嫡長子,是先皇后所出,若不是因為他去敵國做質子,太子的位置就該是他的。
大皇子年近弱冠,往常這個年紀的皇子早已受封爵位,聖上卻一直將他留在京中,還將未稱帝時居住的重華宮賞給他,大有另立太子之意。
陸江正要落棋的手猛地一縮,似乎不敢相信她能如此輕飄飄地說出「搶」字,那犀利的眸光似藏著一根針,要將她看透、看穿。
蘇溪被瞧得渾身不自在,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幹嘛這樣看著我?大皇子和太子的黨派之爭,天下人皆知。難不成你是太子的人?」
「不是。」
「哎呀,你剛才的樣子嚇死人啦!」蘇溪撫了撫心口,「還以為你要殺我滅口呢!」
陸江放在石桌底下的左手,不自覺撫上腰間的寶劍。
那是一把藍色的、泛著寒光的寶劍,劍柄處吊著一個藍色的寶石,寶石下有一串藍色的流蘇。
每當他對誰起了殺意的時候,他的左手就會癢。
陸江又問:「蘇姑娘如何看待大皇子鞭屍國師一事?」
上個月底,大皇子以「擾亂民心、褻瀆皇權、侵佔財產」等十多項罪名將國師斬殺。
行刑當日,大皇子手持長鞭,於正午城牆下,當著眾多百姓的面,狠狠鞭打國師的屍體。
據說,那屍體被打成肉泥,依稀可見斷成一節節的白骨。
鮮血染紅大皇子身前衣襟上的蟒紋,濺在那張俊美至極的面龐上,愈發顯得他扭曲不堪。
最後,他長鞭一揮,打在一堆白骨上,唾道:「餵狗!」
兩旁觀刑的人有些直接就吐了,不少回家後連著做了幾日的噩夢。
「鞭屍」是宣國最殘忍的刑法,也是對死人最大的侮辱。
大皇子不僅做了,還將其白骨餵狗,不得不讓人懷疑他對國師當年的預言懷恨在心。
大皇子出生的時候,國師曾預言大皇子會早夭。
蘇溪悠閒地盯著棋盤,狀似很隨意地答話。
「大皇子做得對呀!去年朝廷派發給江西水災的款項,國師貪了一大半呢!該殺!」
「蘇姑娘如何得知國師貪汙?」
「因為當時我就在賑災現場呀!」蘇溪笑笑,反問陸江,「你覺得大皇子做得過火了,有公報私仇的嫌疑,對嗎?」
陸江不置可否。
「我覺得吧,」蘇溪依舊天真地笑著,「大皇子就是殺雞儆猴、故意做給反對他的老臣們看的呢!」
陸江的左手忽地握緊寶劍。
面前的少女仿若世上的另一個他,精準地猜中他內心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