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貴自然是服侍左右,為了防止強光刺激雙目,將王書淮的眼給蒙了起來。
一路攙著他往寧和堂走,
謝雲初的骸骨尋了回來,論理得辦喪事,王書淮不開口,誰也不敢問。
明貴心裡嘆著氣,半字不敢提。
王書淮走了一段,忽然止住腳步,「那半截骸骨呢?」
明貴忙回,「在春景堂的廂房,」又小心翼翼道,「都在等您示下呢…」
王書淮立在廊廡下沒動,憑著記憶張望春景堂的方向,熱辣辣的午陽澆下來,褪不去他周身的陰森之氣,有風拂過,彷彿聽到她銀鈴般的笑聲越牆而來。
半年了,他與她半年未見。
約定往後河清海晏,與她共享繁華,她卻不在了。
他刻好的鬼工球,親自替她挑好的蜀錦,再也送不到她手中。
一行血淚從紗佈下滑落。
王書淮仰頭嗤了一聲,將淚吞了回去。
一截手骨又如何?
不能證明是她。
越是做得天衣無縫,越是蹊蹺。
怎麼就恰恰是那隻左手呢,誰都知道她是左撇子,信王想讓他死心未必不會拿此做文章。
也不知是素來心性堅韌從不輕易認命,還是冥冥中有感應,縱使所有人告訴他,雲初沒了…他還是不信,這輩子就這麼找下去,只要他活著,她就活著,永永遠遠的活著。
等他死了,夫妻倆一塊辦喪事。
他嶙峋的面頰往旁邊一側,冷杉收到示意立即從樹幹上跳下,來到他身側,
「主子有何吩咐?」
王書淮漠然道,「將與信王有關的一切文書資料邸報,全部尋過來,我要一一翻閱。」
「包括他那些親信,出身籍貫履歷色目,不要有任何錯漏。」
「屬下明白。」冷杉一揖,
「撤去所有關卡,停止水面搜救。」
既然決定不辦喪事,得給一個說法。
王書淮想了想,再道,
「對外聲稱,夫人與舅少爺找到了,當時舅少爺護著夫人上了一艘小船,賊子往船隻扔了石頭,夫人被砸中,尖叫一聲,至於舅少爺,則中毒昏迷不醒,船隻在兩日後被水浪衝去山河上游,為一獵戶家的小娘子尋到,夫人腦袋磕到了岩石,雙目失明,尚需好好休養,不宜見外客。」
一席話既解釋了為何多日不曾尋到姐弟倆,又為後面不宜讓人探望而做了伏筆,至於尋到的所謂骸骨,一概不認。
明貴呆呆地看著他,胸膛擂動,說不出一個字來。
罷了,二爺現在可不就是要一個念想嗎,有這麼一個念想在,興許他也能快些好起來。
冷杉照辦。
王書淮昏昏沉沉來到寧和堂,隱約聽到孩子的哭聲,心跟著抽動了一下,他拖著僵硬的步伐邁過穿堂,就在這時屋內有一道刻薄的聲音格外刺耳。
「二嫂嫂別哭了,去了就去了,我看她平日也不怎麼孝順您,既是去了,等一年過後,您再給淮哥兒挑個乖巧柔順的媳婦續弦,您也享享清福…」
說話的正是南府的柳氏,前段時日她媳婦金氏去了,兒子被打個半死不活,心裡對謝雲初怨的不是零星半點,聽聞謝雲初跌落山崖,暗自罵了一句活該,又屁顛屁顛來姜氏面前獻殷勤。
姜氏聽了這話,用帕子將淚拭去,嘆了一聲,
「哎,這事現在可休提,續弦肯定是要續弦的,好歹一年後再說,他現在傷著呢,連喪事都不肯辦,國公爺都不敢吱聲,別說咱們了,兒大不由娘,隨他去吧。」
屋子裡除了柳氏,還有其他幾位陪坐的姻親。
這幾日時不時有人來王府打探訊息,有人是真心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