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書淮看著這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菜,思緒微有遲鈍。
這道菜也是謝雲初的拿手好菜,方才江澄的介紹,王書淮從謝雲初嘴裡聽過數次,只是從未上心。
執起銀筷,輕輕夾了一片,慢慢放入嘴裡。
沁涼的肉感滑入舌尖,咬下去,肉質肥而不膩,甚有嚼勁,只是比起這道水晶膾,記憶深處那一塊肉感更加清致綿密,他更喜歡她的手藝。
又或者,更習慣她的手藝。
王書淮嘗了一塊擱下筷子。
江澄訝異,以至納悶,他從未見人第一次嘗此肉捨得撂筷子,
「怎麼?不合允之口味?」
王書淮喉嚨一下子被什麼堵住,綿密的肉感伴隨著絲滑的涼意,充滯著他感官,他長目微眯,唇角甚至勾起一抹無奈的笑,「有些粘牙。」
不是粘牙,而是擔心這一塊水晶膾沖淡了記憶。
怕一旦丟了,再也撈不著。
畢竟,他已經許久不曾嘗過她的手藝,往後也不知有無機會。
王書淮淡淡用濕巾擦了擦手,只顧著陪江澄喝酒,沒有再進一口飯。
出了酒樓,秦淮河岸的喧囂撲面而來,滿目的燈盞將整片夫子廟照亮如同白晝,畫舫舟楫在水面化開深深的漣漪,鶯歌燕曲伴隨水波送到夫子廟的石欄兩側,王書淮一襲白衫立在河岸口,衣袂飛揚,火辣辣的酒液刺激著喉嚨,俊臉被刺得微紅,然而神情是冷厲而幽黯的。
無堤兩岸,縱橫交錯的街市,處處掛滿了琳琅滿目的燈盞。
王書淮在一間鋪子前停了下來。
白牆烏瓦的簷角下,獨獨懸掛一盞美人燈。
燈盞想必掛了些時日,有些褪色,石青色的墨料輕輕勾出美人婉約的風貌,微風拂來,畫面皺褶,她彷彿笑起來,像極了當年她羞答答拉著他衣袖,暗示他留宿時的靦腆情致。
再也忍不住,王書淮於冷風中深吸了一口氣,問明貴,
「她還沒回信嗎?」
第40章
雨沫子隨風撲過來,王書淮身姿挺拔立在風中巋然不動,明貴不知從何處弄來一油紙傘,費勁地兜在王書淮頭頂,「來了來了…齊偉的信來了,在家裡書桌擱著呢,您不是出門了,小的還沒來的及跟您說。」
王書淮二話不說回了府。
進了書房,顧不上換下濕漉漉的衣襟,在桌案一角尋到信箋,立即展開。
信分為兩部分,上半闕寫得是信王的動靜。
「八月十八,信王府往謝家,蕭家與玲瓏繡的鋪子裡送了禮盒,夫人婉拒……」
看到「婉拒」二字,王書淮心裡好受了些,人長籲一口氣,往圈椅一坐,隨後細緻地展開下半闕,這裡洋洋灑灑記載得便多了,
「八月十九,少奶奶一日未出門,嬤嬤帶著姐兒在後花廊玩,瑄哥兒跟林哥兒兩位小公子打架,互相攀比誰家爹爹厲害,姐兒手舞足蹈逢人喊爹爹…」
王書淮臉一黑,卻又莫名覺得好笑,
「八月二十,少奶奶去了市署……」
往後關於謝雲初的行蹤就十分密集,全部集中在市署與鋪子裡。
她竟然在忙設專賣局的事,倒是一個奇思妙想。
王書淮忍住回想妻子專注的模樣,她是個很聰慧的女子,任何事只消她費心,就沒有學不會的…這麼出色的女子以前怎麼……思緒在這裡猛地打了個阻,
她以前事無巨細照料他,鞍前馬後伺候一大家子,哪有功夫忙別的。
王書淮的腦海忽如撥雲見霧般明悟過來。
「他不值得我費心,我要為自己而活…」
所以,她這是把曾經放在他身上的心思,轉移到吃穿打扮…以及經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