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那漢子,則接了銀兩謝了恩,閃身離開。
蕭懷瑾立在廊下看著謝雲初,女子一如既往明艷動人,端得是蕙質蘭心,能謀善斷,這分心計與成算,擔得住大事,護得住自己,當真叫人佩服。
他捏著朱世子那塊玉佩,問謝雲初,
「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謝雲初朝表兄施禮,含笑道,「玉佩交由表兄拿著,回頭得了銀子全部給幼然姐姐,姐姐得了好處,又教訓了人,一舉兩得,心情不知多鬆快呢。」
確實是再沒這麼好的事了。
蕭懷瑾頷首。
前世的朱世子也是這般,有一回在柳巷外頭撞見一貌美的姑娘,當時他醉了酒以為是青樓女子,一把摟了過去,可巧那女子跟著未婚夫出來遊街,誤入柳巷,那未婚夫穿著黑衫一副武夫裝扮,朱世子權當是青樓的護衛之類,結果這一抱就出事了,徑直被人家未婚夫打斷了命根子,事情鬧大,一邊是郡主府,一邊是將軍府,誰也不讓著誰,皇帝這段公案難斷,最後不了了之,可蕭幼然從此換了個人,脾氣越發暴躁,身子也每況愈下。
謝雲初不能看著手帕交出事,故而設下此連環計教訓了朱世子,也幫了蕭幼然大忙。
替蕭幼然料理了一樁心結,謝雲初心情大好,神采飛揚,蕭懷瑾也由衷佩服表妹的本事,二人言談間十分愉快。
然而就在此時,一箭之地外的暗巷裡,王書淮一襲青衫端坐在馬背,面無表情地盯著鋪子裡那一幕。
昨夜他去探望女兒,謝雲初便告訴他,她今夜有要事,且需要尋他借個人,王書淮從不過問她的私事,按照她的要求挑了名影衛給她,只是不太放心,忙完後踵跡而來,不成想看到他們表兄妹在廊下說話。
舉止是客氣的,但看得出來妻子眉目飛揚,笑得真誠又坦蕩。
這樣的笑容他從未見過。
他倒不會懷疑他們二人之間有什麼,謝雲初不是這樣的人,否則也不必事先與他招呼,必定是有事,有何事他不關心,他關心的是他的妻子對著外人如此坦蕩,對著他卻是溫和而淡漠。
他替她撐腰,她不為所撼,他贈她禮物,她無動於衷。
他關懷,她客氣。
他親近,她疏遠。
馬蹄聲脆,化不開夜的濃重,他在一片蒼茫的煙雨中獨自回了府。
他不允許自己陷入這些兒女情長中,一言未發,照常回到桌案後忙碌。
王書淮神色辨不出喜怒,明貴揣度不了,也沒想著揣度,這位主子就是個公務忙,不是什麼事都能入他的眼上他的心,說起來難伺候,其實也好伺候,不去揣摩他的心思,按部就班配合著他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就很好。
後院照常送來參湯與衣物。
明貴高高興興將參湯擰至桌案,又把一疊衣裳捧好送去內室,嘴裡絮絮叨叨,
「二爺,夫人為了您南下,翻遍了庫房,把所有好料子尋出來,這半月給您把春夏秋冬的衣裳足足做了二十套,針線房的繡娘不夠,她便去後門廊外尋,總算是齊齊整整給您準備好了行囊……」
王書淮筆頭微頓,清冷的目光凝著裝著參湯的食盒,好半晌沒吱聲。
若是還沒看明白,他便是傻子了。
每日安排廚房給他做膳食,吩咐針線房備四季衣裳,從不與他抱怨任何不快,需要他撐腰時也絕不會含糊,每月兩日夫妻敦倫,延綿子嗣。
男主外,女主內,各自做好分內的事。
相安無事,相敬如賓。
原來如此。
如同宣紙沉入油墨裡,王書淮心裡所有的起伏被慢慢拉平。
明貴笑吟吟從裡屋出來,替他將燒融的燈芯剪去一截,抬眸往濕漉漉的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