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書淮捏著酒盞,沉默少許,也將酒盞給飲盡。
朱世子見文郎中與往日舉止迥異,便知他不過是死鴨子嘴硬,於是插科打諢笑道,「您別放在心上,女人嘛,越把和離掛在嘴上,越不可能離,尊夫人定是刀子嘴豆腐心。」
「像我,這話已聽得耳朵起繭子了,我可從來不當回事,也不能當回事,照樣進屋,將人往床上一撲,啥事都沒有了。」
眾人拍桌大笑。
文郎中聽了這話,神色定了定,「好像是這麼回事。」旋即眉色頓開,暢懷喝酒。
男人們喝了些黃湯,又說了些混不吝的話。
王書淮眉目肅然,不理會眾人言辭無忌,只默不作聲將衣襟上的灰彈了彈,那一身的清越氣質生生將他與周遭的喧囂隔離開。
真的只是掛在嘴邊說說?
瞧謝雲初那日神情,言笑晏晏,又不曾防備著他,也不是沒可能。
否則又怎會說出「不如等十五」的話。
轉眼到了五月十五,王書淮又著手準備魚鱗圖冊的事,謝雲初忙著將手中不要的首飾物件兒換成銀子,打算改建山莊。
兩位主子都忙。
皇帝不急急太監。
錯過了初一,無論如何不能錯過十五。
林嬤嬤暗中尋到明貴,
「今個兒想個法子,請二爺早些回來。」
明貴比林嬤嬤還要急,「您就放心吧,我這就親自去衙門請,死皮賴臉拖著二爺早些回。」心裡卻發苦,放眼京城,哪家少爺需要人催著同房?
簡直是笑掉大牙的事。
戌時初刻,王書淮回來了,在他從政生涯中,算是極早。
林嬤嬤很高興,殷勤地端茶倒水,謝雲初不在,王書淮便抱著珂姐兒玩。
謝雲初剛從帳房回來,瞥見丈夫已坐在裡頭。
從茜紗窗望進去,宮燈幢幢罩在他周身,那人背影修長俊逸,氣質矜貴,只消有他在,再喧鬧的場景都能被他染出幾分寧和致遠來。
修長的手指輕輕攏著一玩具在珂姐兒跟前晃,小孩兒捏著拳拽住他衣袖,使出渾身解數去抓那玩具,那樣一隻白皙乾淨的手,做什麼都好看。
謝雲初在簾外欣賞了一番美人,慢騰騰挪了進去,
「二爺回來啦。」語氣清脆而明快。
王書淮瞥一眼謝雲初,見她懷裡抱著帳冊,「又在盤帳?」
夫妻倆神色如常,彷彿之前的齟齬不曾發生。
謝雲初往懷裡冊子看了一眼,順帶遞給他,「今個兒盤點庫房,正好將上回您的生辰壽禮清點造冊,您瞧一瞧,心裡有個數。」
王書淮沒有接,「你心裡有數就好。」
謝雲初這回卻堅持給他,
「這裡有些人是您官場上的同僚,什麼身份,什麼地位我一無所知,若是您心裡沒數,萬一將來回禮我唐突了怎麼辦?」
前世這些人情來往皆是謝雲初一手操辦,她事無巨細羅列清楚,對王書淮所有官場人情世故了熟於胸,是名副其實的賢內助。
今生嘛,憑什麼?
人不要輕易大包大攬,久而久之,對方視為理所當然,若是哪日不幹了,反遭埋怨,這是成婚後王書淮第一個大生辰,她便要給王書淮「立規矩」。
王書淮覺得謝雲初說得有理,將孩子擱在羅漢床上,接了帳簿,一目十行記在心裡,最後又回遞給謝雲初,只是待謝雲初轉身,他突然想起什麼,叫住了她,
「等等,還有一個物件也寫進去。」
謝雲初立即將簿冊擱在長案上,坐下來執筆問他,「誰家的,是何物?」
王書淮撫了撫珂姐兒歪斜的小揪揪,「是母親父親,還有三弟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