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梳著最普通的男子束髮,露出白淨的後頸。
後頸的下方,被衣領遮住的地方,隱隱露出一道猙獰的傷疤。
傷疤的痂已經脫落,新長出來的肉和周圍的面板連在一起,形成一條醜陋的蜈蚣腿。
蘇溪的小手握得緊緊的。
「我有專門祛疤的藥,或許有用,你要不要試試?」
「不用。拿命換來的疤痕,留著做個念想。」
蘇溪好一陣沒回話。
她見過他身上的傷。背後、腹部,深深淺淺、各式各樣的傷疤,難以想像他從前經歷過怎樣的苦難。
想來,他兒時在「親戚家」寄人籬下的日子,並不好過。
她記他手左手臂上深深沉沉的割痕,一道又一道,從手腕爬至小臂,密密麻麻,慘不忍睹。
「你手腕上的傷痕也是迫不得已麼?」
「不是。我小時候經常挨餓,一碗血能換十天的饅頭。」
陸江說完停下來。
他打住話頭,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個黑色的足尖。
足尖上,白色的雲紋高高翹起,上面沾有細微的灰塵。
他剛剛毫不設防地講述了他的過往。
這不是一個好現象。
蘇溪的心被狠狠刺痛。
她愈發確定,陸江的錢來之不易。
「放心,我不要你的血。」
「你不敢。」
「誰說我不敢?我那是,那是心疼你!知道不?」
陸江笑了。
他微微彎腰,收緊穿過蘇溪腿彎的手臂,讓背上的蘇溪更舒適,接著往前走。
河對面的房屋多是兩層,夾在中間的一層平房顯得格外特別。
白色的牆壁上爬滿了綠色的爬山虎,讓本就不起眼的屋子看起來更加小。
漁夫劃過糾纏的水草,在平房前停下,將簍子裡的魚交給岸上的婦人。
餘暉下,那婦人粗糙的雙手長滿老繭,發白的兩鬢裡有擁擠的皺紋,還有藏不住的笑意。
蘇溪看著看著,眼眶忽地紅了。
她環緊陸江的脖子,將小臉埋在他的肩頭,聲音嗡嗡的。
「陸江,我不喜歡你生悶氣。如果你不開心,你要告訴我。」
「我性子直,沒有那些繞來繞去的心思。」
「我不想猜。」
「會累。」
陸江久久沒有回話。
蘇溪在他身後,看不見他的表情,不知他在想什麼,只是能明顯感覺到他手臂上的肌肉是僵直的。
似乎握緊了拳頭。
在經過一家酒窖時,他停下,回答蘇溪。
「好。」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他側頭,向蘇溪提出他的要求。
「你只能有我一個,」他頓了頓,「外室。」
蘇溪從他的背上蹭起來:「那當然了,養外室很貴的!」
蘇溪扳著手指數。
給陸江買衣服啦,看病啦,買藥啦花了好多好多錢呢!
若不是她家底厚,加上「生財有道」,她非得窮哭不可。
「養你就夠嗆啦!我哪有錢養第二個!」
「嗆?」
陸江沒記錯的話,他已經在她東廂房的房樑上放了五個小金豬了。
就算他再「費錢」,養他也足夠了。
莫非她沒看?不知道會天降橫財?
陸江掃一眼蘇溪吊在空中的小腳。
那小腳穿著粉色的繡花鞋,鞋面上黃色的花朵隨著小腳的晃動,起起伏伏。
回頭問問沐風。
若是她還不知道,就收了。
蘇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