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司儀是常青,默哀、致悼詞、回顧馮仙悅生平、遺體告別......在他溫柔細緻且恰到好處的引導下,眾人在這充滿悲傷和哀思的氛圍中,彷彿重逢了集善良、美麗、勇敢於一身的愛笑的馮仙悅,並將各自心底對她的思念、祝福悄然送達。
全程,只有莫奇銘一人崩潰發瘋,他親手將馮仙悅的棺槨簪滿粉豔豔的鬱金香,他抱著她的遺體死活不撒手,他仍哭著求她醒來,他還不管不顧地衝進火化室,試圖陪她一塊融了這身嚐盡疾苦的皮囊。
所有人都勸他,不要鬧了,讓馮仙悅安靜上路,入土為安。
唯獨唐錦心,一次又一次地替他攔住了欲拉開或帶走他的人,為他爭取為數不多的相處時間。因為她懂莫奇銘,甚至遠比他還想縱使萬劫不復也要留住馮仙悅,哪怕馮仙悅如今只是一具無意識的軀殼。
留在身邊看著,守著,終歸好過那總有一日會模糊又虛無的記憶。
偏偏世俗不許,偏偏她和他都無資格強留。
馮仙悅,是風,是從遙遠之地來的風,本性就是瀟灑恣意、無拘無束,能得其吹拂一二,已屬幸運,不該多生妄念,否則風誤行期,失之永失。
是以,唐錦心反反覆覆告誡自己,當知足,當放手。
更何況,自由的風,去去又何妨...
早在馮仙悅母親去世時,馮志遠便為他和馮仙悅一併購了風水極佳的墓地,一家三口,生相依,死亦相偎。
夕陽餘暉浸染雲層,暈出一片柔美的晚霞。
墓園裡,倦鳥輕語,樹葉低吟,馮仙悅的墓碑卻靜靜佇立。
前來悼念的親友逐漸散去,留下的,無一人甘心就此離開。
馮志遠站在兩塊墓碑前居中的位置,他馱著背,佈滿紋路的手緊捏著一支粉色的鬱金香,那紅腫的雙眼深邃而漾滿悲痛,來回細看著墓碑上妻女的照片,回想起她們的音容笑貌,以及一家人幸福生活的場景,他酸脹的心又疼上了幾分。
微微皸裂的嘴唇無聲攢動,他說:“老婆,閨女,你們母女倆走慢點,等等我,我啊,很快就來陪你們了,到時候,咱們一家人,再也不分開。”
夜幕款款降臨,墓園裡的燈光逐漸亮起。
暗暗輕嘆一口氣,唐東俊適時開口打破沉寂,“生命就是這樣,有聚有散,有來有往。我知道,仙仙離世的事實,在場的大家暫時都接受不了,但活著的人得向前走啊,這樣才不會辜負仙仙來此一遭,她已上路,我們也該繼續出發,回吧,走,咱們都回家。”
他話落,一陣風吹過,捲起了馮仙悅墓碑前的花瓣,它們在空中飄舞著,似在替主人感謝和送別。
“唐大哥說得對,我們應該帶著仙仙那一份,好好去生活,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們都會再相聚。”
常青擦乾眼角的淚花,同唐東俊一起,寬慰著大家。
長輩們表態,小輩們也不好執著,挨個獻出手中的花並話別。
從頭至尾保持沉默,規規矩矩的唐錦心,忽然上前,彎腰抓住莫奇銘的手,用力拽著他離開。
“我不走,我不走,唐錦心,你放開我!我不能丟仙仙一個人在這兒,她膽子可小了,她會害怕的,我不走,不走!”
莫奇銘嗓子沙啞得緊,這字字句句猶是從支離破碎中拼湊而出。
“唐錦心,你沒有心,仙仙生前對你這麼好,你竟。”
指責聲被突如其來的一耳光生生斬斷,唐錦心蹙著眉頭,凝視莫奇銘片刻,再次握住他的手,拉著他往前走。
興許是她這一巴掌抽得太重,亦或是她看向他的目光太過凌厲,莫奇銘停止犯軸,跟個迷失在荒野、孤獨無助的委屈小可憐似的,任由命運無情處置,不掙扎不哭鬧,空留一腔無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