誇讚的、討要字畫的、暗搓搓不服氣想要比試比試的、甚至丟擲十八層關係說和她是親戚的
此刻她換上女裝,褪去沈惜公子的名聲,一樣如此。
哎!
許是陸江看出了她的無奈,側身擋在她的身前,擋住圍過來的眾人以及眾人的灼灼視線。
「卿伊手有舊疾,恕駁了大家的美意。」
「對對對,」蘇溪覺得這個藉口甚好,「我手腕疼,使不上勁,才寫兩個字就酸得很。」
蘇溪裝模作樣地甩甩右手,將右手伸到陸江的唇邊,嗲著嗓子撒嬌。
「郎君,疼,你幫我吹吹。」
陸江身子很明顯一僵,隨即垂下長睫,遮住眸底的笑意。
他配合地捧起蘇溪的手,溫柔地揉了又揉,放在唇邊仔細地吹。
方才興致勃勃的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知道兩人在做戲,卻不敢當面拆穿他們。
搖搖頭,都散了。
可惜了,字畫沒討到,倒被強行觀看小兩口的甜膩造孽啊!
講堂的字畫賞析後,是放榜宴。
沐風和老夫子提前給眾人打過招呼,說大皇子是個醋罈子,心思都在蘇姑娘身上,讓大家莫要去討嫌,所以連個敬酒的人都沒有。
蘇溪樂得自在。
一上桌,她就把帷帽摘了。
戴著帷帽吃飯太不方便了。
蘇溪素來不喜歡酒桌上的應酬,總覺得酒桌上說的話太過場面,輪番喝下來,往往吃不到什麼菜,肚子已經飽了。
然,蘇溪沒什麼胃口,扒拉了幾筷子,連最愛吃的剁椒魚頭都沒碰。
她的心思全在那副殘缺的字上。
直到她坐上回家的馬車,依舊是興致缺缺的模樣。
馬車裡,蘇溪和陸江相對而坐。
蘇溪坐在窗邊,斜靠在窗稜上,望著一排排向後倒去的香樟樹,唉聲嘆氣。
「說起來,我師父對我真好。」
「學術上從不藏私,有好吃的好喝的都讓著我。」
「若不是他嚴加管教,以我貪玩的性子,哪能寫出一手好字?」
蘇溪想起兒時,她為了逃避練字,幹了不少損事。
譬如一練字就肚子疼、昨晚夢見大羅神仙說她今日宜休息、把師父坐的板凳切個小口讓他摔得四腳朝天,她則手忙腳亂地把師父扶到門檻上坐好,說您好生休息
總歸全是調皮搗蛋的惡劣行徑。
現在想想,都覺得自個小時候夠混。
唯一慶幸自己的字尚且能賣個好價錢,也勉勉強強算對得起師父當年辛苦的栽培。
斜陽從香樟樹林穿過,落在泛黃的小道上。
小道由一塊塊岩石拼接而成,有些凸起,有些凹進去,不是很平整。
馬車行駛在上面,有些許的顛簸。
陸江坐在蘇溪的對面,同樣靠著窗。
一路上,從上馬車開始,他就沒說過話。
他安靜地聽著蘇溪講,講她師父對她的好、講她從前多麼搗蛋、講她記憶裡最珍貴的回憶。
蘇溪:「我師父生前最大的遺憾是沒能和他的師兄比上一場。」
匡聖人的師兄是簡真仙。
兩人師承同門,後來各有所長、分道揚鑣。
他們都認為自個的書法才是門派的正統,所以誰也不服誰,鬥了許多年。
原本,兩位大拿約好在武夷山一決勝負,可還沒等到那一天的到來,匡聖人這邊就發生了變故。
蘇溪想起那一天,心痛得厲害。
「造化弄人啊!師父在動身去往武夷山的前一天,忽然心口疼,半個時辰不到,就仙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