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事,朕一向是信得過的,把這些東西都燒了罷,朕今日倦得很,沒有心神來瞧。”
皇帝突如其來的優容叫在座的臣子幾乎不敢置信,只是這一片死寂裡卻又蘊含著各自的無盡震驚。
楊文遠本來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卻也不曾想過聖上會這樣輕巧放過,一霎那,四肢百骸都被憑空注入了新的力氣,然而面上卻仍是有些忸怩遲疑:“只是……”
“魏武多疑,尚且有焚信的胸襟,”聖上坦然掃過諸臣,面色沉靜如昔:“私下往來唱和的家信,也不必整理得這樣整齊,倒像是僭君的罪證了。”
天子恩威並施,實在是意外之喜,臣子們雖然猜測是否與太上皇即將回京有關,但是聽到聖上這句話,知道皇帝的態度是隻誅一人,不問其餘,那就足夠了。
“不過清河郡王,一介宗室,手卻伸到朝廷中來,總是不妥,”聖上道:“咎由自取,雖然天令其滅,到底也是朕之子侄,教涼州牧斟酌料理,著禮部籌備後事罷。”
聖上鄙薄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堂侄,那麼涼州牧也未必會多當一回事,後事辦的或許體面風光,只是那也都是做給別人看的,增的也是天子的顏面。
入了暑天,紫宸殿書房內擺放的卻沒有冰鑑,內侍們抬了火盆進來,讓眾人瞧見書信與冊子被焚盡才算罷休。
聖上又說了些別的朝事才叫人退下,那些都與楊文遠不大相干,雖說周身還有被炭火燻烤過後的熱汗,然而他滿心的歡騰需要全身的力氣才能剋制不流露於形色。
畢竟光他所知道的,他的阿爺隨國公與清河郡王的信件來往數量,可謂第一。
他斟酌該怎麼回府,先尋了父親從長計議,但是當他隨眾人起身,聖上卻喚了一聲:“楊卿留下。”
這類被皇帝留下的旨意大多叫人心驚膽戰,楊文遠所思也不外乎如此。
他頓在原地稟了一聲是,抬頭卻見聖上笑著在瞧他,目含審視。
楊文遠心中一凜,低下頭去。
“楊卿此去涼州舟車勞頓,實在辛苦,”聖上也站起身,他與楊文遠年歲相去不遠,但卻存了幾分客氣:“不知想要什麼賞賜?”
“臣能為聖人分憂,乃是份內應當,何求賞賜?”
楊文遠這話倒是出自真心,他一路舟車,心火上的煎熬遠勝於身體的勞頓,然而到最後隨國公府竟然如此輕易地逃脫過去,頗有大難之後的慶幸,哪裡還敢奢求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