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做不到,後果可大可小。
崔茂板著臉,道:“不敢對陛下口出狂言。”他細細道:“小臣所用,乃是淺坑播種之法。地中分出長一尺、寬五寸的格子來,在這格子裡挖一個六寸寬、六寸深的小坑,此為一區。一畝地可得三千八百四十個小坑,每坑撒種子二十粒,上面再撒上用泥攪拌均勻的糞肥。如此每坑可產三升穀物,每畝地可得穀物一百石,十畝地,就是一千石。臣並無誇大之處。”
胡亥聽得入神,一面在心中做著計算。
崔茂又道:“當然,小臣所計,乃是良田沃土。如果是中下等的土地,那麼坑就要大一些,間隔也要大一些,如此一來,每畝地的穀物產出也會有所下降。”
農田民生之事,每日不知要在胡亥心中過多少次。
胡亥一聽,便知道關鍵,笑道:“你這法子,土地是否肥美還在其次,關鍵是省水。你這法子不用牛耕,也不用大量的水,只要定點澆灌在坑裡就可以,難怪你父親管理的上郡明明是乾旱之所,卻產糧頗多。”又笑道:“你有這好法子,怎麼到如今從才上報?若不是朕與右相參詳各郡糧食產量,召見你們挨個問話,朕還不知有你這等人才。”
崔茂垂頭道:“種糧乃是大事,小臣不敢貿然進言,先在一郡之內嘗試,果然可行,才敢上報朝廷。”
這道理胡亥比崔茂更懂。
他實在是高興,對馮劫道:“把咱們的大農學家留下來,現在咸陽城郊外與北邊邊境屯田試行,看看來年的產出,再擇幾個郡試著推行。”
馮劫一一答應。
崔茂始終垂頭聽著,不喜不悲、不驕不躁,只皸裂的手指絞在一起,洩露了初次面聖的緊張。
胡亥閒話家常似的,對崔茂笑道:“你父親是上郡郡守,你也是允文允武——朕記得你原來在王離、章邯手下都帶過兵的。等到光復大秦之戰,你輔佐楚王韓信,也立了不小的戰功,怎麼轉頭去種田了?”
崔茂平直道:“小臣原認為以戰止戰,能還天下太平。然而等到戰亂消弭,小臣隨父親上任,恰逢上郡大旱,赤地千里,荒年顆粒無收,民不聊生、易子而食,小臣才知,再沒有比田地更重要的。”
胡亥感嘆道:“朕要謝謝崔郡守,教養出你這樣的好兒子,是朝廷之幸、黔首之幸吶。”又道:“若是朝廷的官吏、貴族的子弟,都能像你這般懷有仁心,那便盛世可期了。”
崔茂黧黑的臉上透出暗紅來。
胡亥溫和道:“崔茂,你若有什麼需要的物件人手,儘管開口。”
崔茂道:“小臣得親自去看看城郊的田地如何。”
胡亥笑道:“一看就是實幹派——去,剛好老丞相李斯在郊外的莊子上休養,論起來,你父親崔源還是李斯的學生,你也算是替父親去拜訪一趟老師。”
崔茂答應著下去了。
馮劫道:“陛下看崔茂此人如何?”
胡亥肯定道:“是個踏實幹事兒的。他說的這區田法,可有什麼弊端?”
馮劫道:“旁的倒沒什麼,就是麥田要在五、六月犁兩次地,要與其他作物的田地隔開。”
胡亥點頭,手肘拄在案几上,正在思索,忽然侍者傳報丞相屬官有要事稟報。
讓那屬官上殿,卻原來是年末匈奴的使者抵達,送上了冒頓單于的信件。
在這封信中,冒頓自稱為“天所立匈奴大單于”,要求重新議定兩國的和平約定,增加了有關邊境貿易的條款。
自從兩國休戰以來,邊境民眾之間的私下交易越來越頻繁,但是始終還是私人性質的,沒有政府組織的互相通商。
而如今冒頓提出邊境貿易,更不可能是平等的協議,而是要更多地攫取大秦的利益。
屈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