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子李甲可是也立了大功。李卿可不要避諱, 委屈了朕的小郎官。”
廷議眾臣也都湊趣, 或誇李斯養出了好兒子, 或誇陛下有識人之能。
縱然城府再深, 聽到別人發自肺腑誇獎自己幼子,李斯還是忍不住撫著白鬍須笑起來。
胡亥笑道:“李甲年方十六,已有這等膽魄出入敵營,且能護著抱鶴真人毫髮無傷地歸來,可見其能耐。將來雛鳳清於老鳳聲,也未可知吶。”
一時散了廷議,李斯邁著方步往外走,還在回味皇帝的話。
“雛鳳清於老鳳聲”?這說法倒是新奇,不過意思好極了。
李斯呵呵笑起來,心道,等小兒回來,那頓打就先放放算了。
“王卿留步。”胡亥單獨留下了王離。
王離萬里而來,會被單獨留下奏對也是題中應有之義,並不驚慌,“喏。”
胡亥笑問道:“雖然有軍報來,但是比不得當面問——上郡邊境如今怎麼樣了?”
王離道:“臣留了兩萬兵力,戍邊備胡。今年未有動向,想來該是平安。”他頓了頓,又道:“不過從前蒙恬將軍戍守九郡,令匈奴膽寒,不敢來犯。如今蒙恬將軍既亡,焉知匈奴不會趁勢再來?更何況現下境內紛亂,若匈奴要來,自然會挑我等分身乏術之時。”
王離明知道蒙恬是被皇帝與趙高冤死的,卻故意要提起,用意自然是要指責皇帝殺忠臣良將、自毀江山之舉。
只是胡亥並非原主,倒沒什麼心理壓力,還跟王離一起情深意切地感嘆道:“是啊,若是蒙恬大將軍還在就好了。真是可惜吶。”可惜他過來的時候,人已經死了。
王離:……新君這麼無恥的嗎?
胡亥“無恥”地轉換了話題,“前幾日,朕還同左丞相說起當年你祖父的滅楚之戰來。王翦老將軍當真是名將風采吶——可恨朕晚生幾年,無緣相見。”
王離:……可別,一見也給您冤死了。
不過提起當初王家的功績來,王離眼中還是放出光彩來。
胡亥道:“如今朝廷正是用兵之時,朕對從前我大秦滅六國之戰頗感興趣,多加了解,也能有借鑑意義。當初滅楚之戰,朕有一事不明,左丞相李斯與御史大夫馮劫都不能給朕解惑。好在你來了。”
王離道:“陛下請講。”
“當日王翦老將軍,率軍六十萬,屯兵平輿,一停便是一年。這是為何?”
王離乃是名將之後,如何不懂胡亥言下之意,也不虛與委蛇,徑直道:“陛下可是疑心先祖父擁兵自保?”面上已是掛了一層嚴霜。
胡亥打個哈哈,笑道:“王卿,你想到哪裡去了?朕不過是想學習學習——王翦老將軍若真有擁兵自保之心,當時領兵折返,如今這大秦天下恐怕就姓王了,哪裡還有朕在?”
他本就對人情緒敏感。
王離從一入殿後,毫不掩飾不悅,既有對蒙恬冤死的義憤,又有名將之後的倨傲,恐怕還有料得朝廷要倚重於他的自持。
這個王離,很拽嘛。
王離也不屑於追究皇帝究竟是何用意,侃侃道:“先祖父受先帝之命,率舉國兵力滅楚。此前已有李信失敗在前,若是再有閃失,不但滅楚延宕,只怕損毀我大秦吞併六國之勢。”
“此一戰,關係重大。宜一舉殲滅楚國軍隊,不宜纏鬥。”
“而楚國分封三大家族,又有獨立水師,各自陳兵境內四方,要如何才能讓楚國軍隊集結起來呢?”
胡亥已是聽進去了,問道:“如何?”
王離道:“唯有四字:重兵壓境。”
胡亥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是以先祖父屯兵平輿,卻並不進擊,這是讓楚境各軍隊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