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若不是你那一劍揮來,打偏了飛來羽箭,朕這會兒只怕已成了孤魂野鬼,哪裡還能治你的罪呢?該請罪的另有其人。”
事發於咸陽城中,咸陽令閻樂難辭其咎,他卻不曾來請罪;連趙高也未曾露面。
這念頭在胡亥腦中一閃而過。
他岔開了話題,“你說,朕該怎麼賞賜你才好呢?”
李甲有點發暈地仰臉望著皇帝。陛下是那樣年輕親切,甚至比他家中兄長還要親切——可是陛下又是那樣尊貴。他跪在地上,手指扣緊了磚縫,也許是緊張,也許是激動,有點說不出話來。
胡亥笑道:“你小小年紀,已經做了中郎將,朕可不知道該再封你做什麼了。”
李甲腦中一熱,衝口而出道:“小臣願隨章邯將軍出兵,為陛下討平叛逆!”
李斯只覺眼前一黑,一個長子在前線還不夠,小的也跟著添亂。他顫顫巍巍道:“陛下,犬子無知……”
胡亥不理會李斯,對李甲笑道:“看來你父親尚不同意啊。”
李甲看向父親,還要再請出戰。
胡亥揮手止住了他,笑道:“什麼時候,你過了你父親這一關,再來跟朕說。至於賞你什麼——這樣,朕準你進朕的兵器庫,任你挑選一樣入眼的兵器,如何?”
禁中兵器庫,盡收天下利器,是習武之人的夢想之地。
李甲大喜,伏地謝恩,倒是把自己來請罪的事兒給拋到腦後了。
李斯見幼子退下,終於鬆了口氣,也要隨著離開。
“左相留步。”胡亥喚住了他。
李斯回過身來,“陛下還有吩咐?”
胡亥輕撫眉骨思索著,淡聲道:“勞煩左相大人,為朕講一講滅楚之戰。”
秦二世這完
李斯老成持重,不似叔孫通當即便開講,而是先道:“不知陛下想聽的,是關於滅楚之戰的哪一方面呢?是用兵,籌糧,國政還是彼時天下大事?”
胡亥道:“朕從前說過,朕不是生來就會做皇帝。雖然欲向先帝求問,卻到底陰陽兩隔。左相為先帝肱骨之臣,隨侍左右,該是最瞭解當時情狀之人。便譬如朕是當日的先帝,要打滅楚之戰,你會如何為朕分析謀劃?”
李斯聽明白了,新君這是要學帝王之道,不是壞事兒。
而新君願意向他發問,總是對李氏有利的傾向。
於公於私,李斯都會竭盡所能、傾囊相授。
李斯一欠身,撫著白鬍須,陷入了回憶。
“當時六國之中,趙、燕、魏、韓都已被滅,只餘楚、齊二強。當時擺在先帝面前的第一個問題便是,先滅楚,還是先滅齊。”
胡亥道:“先帝選擇了先滅楚。”
李斯道:“是,先帝選擇了先滅楚。”
胡亥又道:“楚國實力並不弱。”
“的確不弱。非但不弱,還很強。楚國兼併了魯國,地處東南,實力強勁。”
“但先帝還是選擇了先滅楚?”
“是的,先帝還是選擇了先滅楚國。”
胡亥笑道:“我知道為什麼。”
“您知道?”
“是,楚國雖然強,齊國卻更強。齊國已有近五十年不曾開戰,國富民強,實力了得。”
李斯也笑。
胡亥問道:“怎麼?朕說得不對?”
李斯笑道:“對,卻也不對。齊國雖強,卻也未必強於楚國。”
胡亥問道:“那為何先攻楚國?”
李斯伸出一根手指,“遠交近攻。當時齊國相國後勝,已收取我朝黃金無數,為我所用。後勝勸說齊王建不救被我朝所滅之國。而且,我朝每滅一國,齊王建都會派遣使者前來道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