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縣令和師爺對視一眼,目中生輝,主簿坐在一旁聽著他們說話,眉頭微皺,這已經是縣令第三次提起減免賦稅的事了,前兩次都是他們私下商量,這一次卻是當眾,看來縣令決心很大啊。
主簿看了一眼堂上坐著的人,微微嘆息一聲,沉默了下來。
減免賦稅也未嘗不可,就怕縣丞不會很樂意……
桌上的人精心思百轉千回,但不過片刻功夫而已,滿寶的話音落下,大家也就靜謐了片刻,然後傅縣令便哈哈大笑起來,看看滿寶,又看看善寶。
最後輕拍了一下他們的圓腦袋,扭頭問白老爺:「小公子今年幾歲了?」
白老爺立即道:「八歲了。」
這是虛歲,在孩子未長成前,大人都喜歡算孩子的虛歲,似乎這樣就能讓他們快點長大似的。
傅縣令自然也知道這一點,自己算成周歲,便忍不住有些羨慕,「去年見他時,還未滿七歲吧?當時他拿了一篇文章給我看,我便覺得他不凡,今日再看,見識果然非同一般,立之不考慮一下送他去縣學嗎?」
立之是白立的字,這個字還是白啟和他的先生給他起的,他們沒有父親,所以倆人及冠時,字都是先生給取的。
傅縣令稱呼他的字,是一種很熟的稱呼了。
白立欣慰一笑,也有些心動,但再一低頭看使勁兒給他眨眼睛,幾乎要眼抽筋的孩子,白立便搖了搖頭道:「孩子還小,等他再大一些吧。」
他道:「且他的事都是嬸娘做主,他可是我那堂弟的獨苗,恐怕家中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外面。」
傅縣令就笑,「縣學就在城中,離得也不是很遠,到時你們派個得力的下人跟著就是,再不濟,舉家搬到城中也未嘗不可。」
傅縣令一提,精神起來,極力鼓動白老爺搬到縣城裡去。
倒不只是因為白善寶,更重要的是白家要是搬到縣城,他再把人請出來做事就方便多了。
當年白立之所以把家定在七里村,就是因為這裡安靜宜居,當然不會找抽的搬回縣城裡去,因此微笑著拒絕了。
傅縣令心內惋惜,略一思索便道:「不如我收他做我的弟子,到時候讓他跟在我身邊學習。」
白善寶不樂意,雖然莊先生沒有正式收他為徒,但他的待遇和滿寶是一樣的,他也很喜歡莊先生,可不喜歡去什麼縣城讀書。
於是伸手去拽白立的衣角。
滿寶也急了,但這是人家的事,且又是兩個大人說話,她不好貿然插嘴。
白立面色不變,手不動聲色的垂下,拍了拍白善的手,和縣令笑道:「大人看得上他是他的福氣,只怕嬸娘捨不得他,您不知道,這孩子只是從這兒去大梨村趕集,嬸娘便要一日問三回。而大人正年富力強,這兩年又政績不菲,恐怕不日就要右遷,到時候嬸娘肯定不會放孩子跟大人離開,此時讓他拜師,豈不是白白佔了一個名額?」
白立笑道:「大人若是不嫌棄,以後讓他有疑便去找您解惑,還望您不吝賜教,以後就讓他以師侍之,這樣大人和善寶雖沒有師徒之名,卻能有師徒之實。」
傅縣令沒有思考就哈哈大笑著應了,倒不是他被說服了,而是因為白立的這番話說得很讓他高興。
如今他正心心念著升遷的事,白立的馬屁正好撓在了他的心癢之處。
白立笑著舉酒敬他,心中暗道:他又不傻,是,傅縣令是進士出身,比府學出身,都沒能考進國子監,也沒考中進士的莊先生厲害。
可關鍵是,傅縣令能有時間,一天六個時辰的教導善寶嗎?
顯然是不可能的。
做縣令,不敢說忙得轉不開身,至少不會很輕鬆。
善寶跟著他念書能學到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