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縣令在調查案子的時候就與縣尉和衙役們說過,嚴禁把這事的原由往外傳。
反正他們手上有畫像,調查起來要容易得多,隨便找個藉口,比如某某地偷盜之類的,甭管是丟了錢,還是丟了牛,反正就是畫像上的兩人幹的,先把他們拿住,再找剩餘的人就容易了。
反正就不能是官道搶劫。
官道搶劫,那便是劫匪了。
益州剛安定下來,結果現在益州城外的官道上有一夥盜匪在搶劫過路客商,不僅會造成恐慌,他這個縣令還當不當了?
他才從應家等人手裡搶了一批地來,多的是人想把他踩下去或趕出益州城呢。
可他沒想到下轄的村子這麼愚昧,他派出去的人竟然沒查出那兩人來。
唐縣令仔細問過週四郎,確定這就是很熟悉官道的人所為。
一:經常走這條官道的旅商;
二:經常在這條官道上遊走的流民;
三:那附近的村民。
旅商就算窮,也不會看得起週四郎那一車的麥種,何況,窮的旅商一般都是二三人結伴,能夠湊出十幾個人的旅商,更不會把週四郎那點小生意放在眼裡了。
而若是流民所為,他們不會只搶麥種,而是會把馬和車一起搶走。
順著官道往下走,直接走入小路,或者心狠一點的,把週四郎打死了往林子一扔,運氣不好,兩三天屍體被發現了,他們也早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換個地方把車上的糧食和車馬一賣,分了錢便混入流民中,天南海北隨他們去。
就算唐縣令最後能查到車馬的去處,甚至可以畫出大多數人的畫像上交刑部,然後再下通緝書,但想要在茫茫人海中,尤其是那麼多丟了籍書的流民中找出十幾個人來不異於大海撈針。
只有有家有室的人才會顧忌那麼多,不敢搶那過於顯眼的車和馬。
所以唐縣令可以確定,作案的就是那附近的村民。
可拿了畫像的衙役下村,竟然什麼都沒查到。
那兩人總不可能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唐縣令知道,他遇到了自己辦案以來最難,也最煩的那一種情況。
他爹以前就是刑部出來的,他說過,他最討厭辦的案子就是當地人,一個家,一個家族,一個村子,甚至是一個鄉對外鄉人犯的案。
明明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他們自己私底下也會不避諱的議論,但當官員下去調查時,上至裡長,下至幾歲小兒,都會三緘其口,一問三不知。
就是怕得罪人。
他來前,父親便叮囑過,一,面對權貴要不卑不亢,要想著治下的百姓,若是辦案,則要不論受害人是誰,都要做到給他們應得的交代;
二,對那些隱瞞案情的村民、村長和裡長等,則要做到軟硬適中,他若能和和氣氣的理解對方最好。
不能,也不得判刑過重。
當時唐縣令不以為然,不覺得有人會為了與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阻撓官差辦案。
但現在……
還是好生氣哦。
所以唐縣令覺得,既然大家都讓他不痛快,那他就讓所有人都不痛快好了。
唐縣令沉著臉讓師爺回去休息,轉身就點了三個衙役的名字讓下人悄悄的連夜把人叫來。
「大人!」衙役們彎腰行禮。
唐縣令點了點頭,問道:「我記得你們都是顏家灣、大花坪一帶的人?」
「是,大人記性真好。」衙役們恭維到。
唐縣令便微微一笑,問道:「你們在大公嶺那一帶有親戚嗎?」
三衙役對視一眼,搖頭道:「回大人,顏家灣和大花坪離大公嶺遠著呢,我們幾個在那裡並沒有親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