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行一臉的不解,「可爹爹不是說,各地糧食高產,國泰民安嗎?她怎麼還會吃的不好?」
周滿一邊起身穿衣服一邊道:「吃的好和吃的飽是兩回事,而且,各地糧食雖高產,的確是國泰民安,但誰又說這天下就沒有貧苦之人了呢?」
「從新稻種推廣到現在,也不過才九年而已,想要真正的做到天下無饑饉,只怕還得再做好幾個九年。」
「怎麼會,大表哥明明說現在荊州一帶的試驗田畝產都過九石了,這麼高的畝產還不夠一家人吃飽飯嗎?」白景行懷疑道:「是不是他們懶的?」
周滿:「天下自然有懶惰之人,但除了懶惰之外,意外和病痛也會致貧,還有,有的人家無地,就是天生貧困的;有的人家有地,那日子也過得艱難的,形形色色的貧困太多了。」
周滿穿好衣服,沖外面叫了一聲,便有丫頭端了溫水上來給她梳洗,她一邊招水洗臉,一邊問她,「你對這個感興趣。」
「只是奇怪,若是勤快之人,在糧食如此高產,又如此低廉之時怎麼還會貧困?」
每年,白善都會做各地糧價匯總,白景行和夏牧時常闖禍,除被抄書外,時不時的還會被白善叫去抄錄匯總這些資料。
其實就是把前幾年的糧價和今年的一起抄到一個表格裡,好讓白善一目瞭然。
所以白景行是知道這幾年糧價是怎麼一點一點的往下降的,到現在,京城的糧價低的時候,谷價已經降到了兩文一斗,米價三文一斗,比她爹孃說的小時遇上水患,米價三十文一斗的時候可便宜太多了。
就這都吃不飽,那要是擱她爹孃那會兒,還不得直接餓死啊?
白景行一臉的不服氣,周滿便道:「你要實在好奇,隨我去問診送藥的時候可以問問那些貧困之人,問問他們每年做什麼過活兒,收成如何,每天幹什麼,吃什麼……」
白景行:「這豈不是很浪費時間?」
「你不聞不問,堅持自己的偏見,那才是浪費時間,」周滿道:「在你該瞭解實情時卻沒有去了解,這浪費的可不只是你自己的時間。」
周滿很擦了擦手,很大方的道:「行了,去吧,我今日可以讓你少幹一點兒活。」
白景行真的去問時才知道,人幸福的路徑是有很多種,但人不幸的原因有更多種。
她簡直驚呆了。
七號木棚裡才送進來的一個小娘子,和她一樣大小,也是十歲。
她還有個哥哥,十三歲,也病了,被放在另一個木棚中,而她父母幾天前就已經病死了。
他們兄妹倆將來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但在沒有疫情前,他們家的日子也不太好過。
他們家有地,是她爹的永業田,雖然才分了十二畝,不夠數,但其中有四畝水田,仔細耕種,養活一家四口還是夠的。
白景行問了她每日要做的事,發現她每天一大早起床便要掃地,然後去河邊洗衣裳,回來後還要出去打豬草,煮豬食……
她娘則是要做飯、餵豬,鋤菜地種菜,澆水……
下半晌的時間她可以出去和自己的朋友們玩兒,至於吃的,早上吃的稀粥,中午吃的雜糧粥,晚上吃的是饅頭……
據她說,這樣的日子比以前好很多了,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他們家一天只吃兩頓,早上是粥,晚上還是粥,不是下地的日子,那粥還特別特別的稀,饅頭也是摻著麥糠做的……
她爹和哥哥也不懶,但就是存不下來錢,每年賣出去的糧食賺的錢並不多,聽說外面並不缺吃的,所以他們家才捨不得賣很多糧食,這才能一天吃三頓,晚上一頓還特別的好。
她覺得晚上能吃白米飯或者白麵的饅頭已經是很好很好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