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餐桌上的人說說笑笑,他混在其中,一剎那有些恍惚。他像一隻鳥,翅膀被海水打溼,無力拍動,逐漸沉於海水。周圍是一條條游魚,每條魚都頂著奇形怪狀的臉。
他看著同事們頂著一張張魚臉,魚鰓一動一動,突出的眼珠像是隨時都要掉進碗裡。
嘩啦一聲。
所有魚都看向他,霍佑青愣了下才意識到是自己突然站起來,拖動椅子的聲音驚動了魚群。他微微一笑,“我去上個洗手間。”
那些魚也衝他笑,有的魚招呼他趕緊回來,說正講到秦哥丟人的地方,你可不能錯過。
同事生日宴上有新朋友,臨走前霍佑青跟新朋友們都交換了聯絡方式,有熱情的直接在當天發來訊息。
一切看上去都那麼正常,他的生活遲來好多年終於踏回正軌——他就像這個世上任何一個普通人,有著普通的生活。
這日霍佑青下班,不急著回家,他轉道去買麵包,準備當作明日的早餐。明天是週末,他不準備早上出門,也不想爬起來做早餐。
從麵包店出來,形形色色的路人從他身旁穿梭而過,他壓了壓脖子上的圍巾,朝停車場走去。
快上車的時候,手臂忽然被人拉住,不僅如此,來者還大力將他擁入懷裡。
霍佑青渾身一激靈,然後抬手用麵包砸人,語氣是氣憤、是厭惡,是疲憊,“戴亦莘,我就知道——”
話說到一半,卻頓住。
怎麼會是仇問斐?
那瞬間, 渾身的力氣都被剝奪了,好似這段時間都是一股氣在強撐著他正常地生活,現在氣沒了, 他成了軟腳蝦,被人抱在懷裡半天反應不過來。
霍佑青疲憊地眨眨眼,“鬆開我。”
仇問斐聞言習慣性地要鬆手,但不知為何,他咬了一下牙,又重新抱緊,甚至叫起原來在大學時的稱呼,“佑青, 我有話想跟你說。”
怕被人拒絕, 他語速很快, 卻又帶著結巴, “我之前做的事都非我本意, 真的!那個戴沅……他很奇怪, 那段時間我就像昏了頭, 他說什麼我、我信什麼, 我懷疑他……對我催眠了。”
說到這裡,他眼裡閃過痛意,“我的人生全被戴沅毀了!”
又一個受害者嗎?
霍佑青有些不合時宜地想笑, 他沒把仇問斐說的事當真,如果催眠可以把愛恨混淆,那戴亦莘肯定第一個就要來催眠他。
“鬆手。”他漠然地說。
仇問斐眉心還攏著,他張嘴想再說些什麼, 可被打斷。霍佑青意興闌珊,儼然不想聽他多廢話, “不管你今天是過來道歉也好,其他也罷,我都沒興趣,現在請你鬆手。”
這樣冷漠的態度刺痛了仇問斐的心,他今天是意外看到霍佑青,一時心情激盪,便不管不顧上前還將人摟進懷裡。他想不管霍佑青打他也好,罵他也好,都是他的錯,他都認。
是他鬼迷心竅,莫名其妙因為那個叫戴沅的人欺負霍佑青。
但此時此刻,他看著霍佑青冰冷的雙眸,腦海裡浮出一段像是他的記憶,又不似他的記憶。
充斥臭味的實驗樓衛生間,他對著剛死亡的病兔解開皮帶——接下來,一聲驚叫讓他回過眸,他甚至來不及把東西藏回自己褲子裡。
離開校園的那天,他沒有看到霍佑青,他的室友也紛紛緘默,都不願意多看他一眼,所有人都視他為變態。
他沒有成功從大學畢業,變成了一個肄業生。父母在家中天天吵架,最後選擇對他拳腳相向,用各種各樣的話侮辱他,嘲諷他,說他害得全家人都抬不起頭。
霍佑青肯定也瞧不起自己。
為什麼要瞧不起他?
任何人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