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法解釋千年計劃的細則,只能說,神明是正確的。
“——神明規定如此?是神明規定了我們的麻木?”這位少年英雄振振有詞,血淚交加,細數神明之罪:
“聖城十七街的老奶奶,就是因為參加了所謂的新生計劃,死在了病床上,她臨死前都沒有等到她的兒子回家。”
“我的高中同學,明明很想成為一名藝術家,卻因為她的祖輩曾經投靠過疊影,她就被迫只能做最普通的工作,差點因為抑鬱症跳樓自殺。”
“我的姨夫,是一位光榮的穿越者,他自己也恪守使命,為神明大人修復時間線。可誰能想到他穿越回來,就因為他身上沾染到的汙染,他終身要被監視,一舉一動都不自由,活得像一個犯人。哪怕他退役後想當一個天文學家,天文館也被迫關閉了。”
“——這一切,都是因為冷酷的神明蘇明安。祂何以制定我們每個人的死亡命運?祂何以安排我們的一生!?”
他的質問擲地有聲。他的同伴們高高抬著頭,迎接著周圍的聚光燈,像一群向命運宣戰的英雄。
朝顏欲讓他們閉嘴,神明卻從舊神宮緩緩走了出來。
朝霞灑上神明的面容,露出那張格外年輕的樣貌。他穿著簡單的白色長衣,沒有過於繁複的紋路,像一位剛從校園裡走出來的高中生。
一時間,神明與蘇文青——他們彷彿站在交疊的光與影,兜兜轉轉的歲月,從尾游到了頭。
……
從神靈與蘇明安。
到神明與蘇文青。
……
蘇文青震驚地望著傳說中的神明,他未曾想到神明的樣貌這麼年輕,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年紀。
神明的雙眼青灰,甚至比這群審判臺上的年輕人更憔悴幾分。祂沉沉注視了蘇文青一眼:“你要說什麼?”
蘇文青看了眼為他加油助威的同伴,深吸一口氣,以演講的姿態高喊道:“——神明。我知道世界上生活著一種美麗的鳥兒,它終其一生都在尋找鋼鐵中的森林。”
“我想告訴大家——即使森林已經不在,我們被迫麻木下去……我仍在想象,冬天不是永恆的,牆壁上的縫隙會被填滿,園中鮮花會盛開——人們會在火焰與狂喊中去愛。”
“而神明——你將我們腐化為行屍走肉,讓人們忘卻了歷史,讓我們在聖城麻木地生活下去——你的屬下做出那麼多害人之事,你卻像是沒看到。”
“我正是為了我心中的正義……努力至今!我想,至少有一些人需要發聲!我們要斷絕這種被神明安排好的人生,殺死這種根深蒂固的命運!”
蘇文青義正言辭地說著,卻聽到神明淺笑一聲,笑聲裡有兜兜轉轉的悲哀。
祂的臉上,有著一種無法改變的疲憊,彷彿已經見過了這一幕。
……祂確實見過。
但那應當是地位調換,光影置換過的場面。那應當是……他站在陽光下,質問白髮神靈的場面。
那該是……多麼令人絕望而難以挽回的墜落。
當時的神靈露出了什麼表情呢?
……好像也是,這樣淺淡而悲哀的笑容。
原來都是一樣的。
原來他們都是……“一樣”的。
“我不是沒看到。我也不是……不在乎。”黑髮神明低垂眼眸,緩緩說:“我是……真的聽不見。”
……我真的聽不見一個女學生跳樓前的呼喊。
……我真的聽不見一位老奶奶細小的哭聲。
我真的……沒有時間去聽。在聆聽到他們這些微小的悲呼前,就會有更多的人在他們之前而死去。我必須……去聽更重要的聲音。
九幽之下,神靈在面對蘇明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