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長河,猶如啟明星的千百座飛機,灼灼不滅的火焰蒼穹。
所有的火種與光源都在此刻同一瞬間亮起,城邦已然燈火通明。
他看到了內城尚未枯萎的銀杏樹,它們自災變第1年走到了第102年,見證了一切滄桑,猶如文明的活化石。還有那座木製的小茶樓,它安靜地依偎在樹杈交疊之間,若是憑欄而坐,風景依然好。
黎明之戰時期的戰時指揮部依然保留著,災變49年的政要中心大廈也還在,災變72年決戰之夜倒塌的玻璃大樓遺址也儲存完好,它們的磚瓦維持著原先的模樣,像一場久遠的祭祀。
白鳥自鐘樓振翅高飛,銀杏的金黃葉如蝴蝶般“唰啦唰啦”四散,直到有葉片輕柔地落到了廣場亞撒·阿克託的石像手心。
阿克託的石像依然保持著沉穩的微笑,那雙眼睛似乎洞穿了久遠的人類歷史與文明長河,跨越兩千三百次的模擬穿透而來,溫柔地落在這座他本人尚未抵達的美麗城邦之上。
——彷彿亞撒·阿克託就站在這裡,一襲白大褂,凝視著他拼死救來的文明。
蘇明安感到鼻子一酸。
他好像看見“人類”這種生物走了很久很久,終於走到了春天。一個文明的爭端進展了很久,終於走到了結局。
總有人的春天倒在趕來的路上,總有人的春天早已逝去——在下一個冬天來時。
你知道嗎?
——春天來了。帶來了暖陽,帶來了鮮花,帶來了無限的黎明。
當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高溫警告,艙內溫度已達40攝氏度。”
“——高溫警告,艙內溫度已達45攝氏度。”
飛機裡,董安安的手搭在拉桿上,將它一推而下。
她回頭看了一眼艙內,大批源石堆積在艙中,受熱膨脹。
隨著第二十天的到來,她的記憶逐漸恢復。
“……黎明系統的本質是一種缸中之腦,而支配缸中之腦的,是一種集體無意識。阿克託以我為媒介,拓印出了程式蘇小碧。她成為了二維世界的防毒程式。”
“我原本以為只要殺了阿克託,缸中之腦就能重置。但現在看來,我錯了。”
她喃喃自語:
“什麼記憶,什麼過去……我原來也是一種被植入黎明系統的程式。我竟也不算董安安,我只是一維世界的防毒程式。當需要我的時候,我的記憶才被解封,防止被神明提前觀測到。”
“我甚至也能算‘蘇小碧’。”
“可是,”
“程式到底是以何評價才算是為‘真實’?程式又在何等情況下才能算‘生命’?”
【撞擊倒計時:120秒】
她望著越來越近的中央大廈:
“擁有一樣的性情,一樣的記憶,一樣的思維模式——‘我們’,這些電子羊,到底算什麼?”
“蘇明安。你心甘情願地在救我們這些電子羊嗎?”
“我們到底為什麼……值得你這樣做?”
她透過飛機玻璃,看向天台上倒在血泊裡的蘇明安。他躺在地上,全身爆血,已經看不清衣衫原本的顏色。
【撞擊倒計時:100秒】
全體民眾遠遠注視著這一幕。
他們握緊手中燃燒的火種,望見那架飛機越來越近。
鐘樓上的白鳥飛向遠方,彷彿載著自由的歌謠。
【撞擊倒計時:80秒】
在一個瞬間,人們聽到了蘇明安的聲音。
那是蘇明安在用靈魂形態用“源”傳進所有人耳朵裡的聲音——
“現在,你們不必再害怕。”
青年的聲音清澈,卻恍若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