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聲音朝著宿聿而來時,記憶裡的身影像是被此地縈繞的魔氣勾起,無數的畫面闖進了宿聿的識海里,他當即單膝跪在了地上,聲音與畫面在魔音中拉他回到了那個陌生又熟悉的一千多年前——
那座破敗的小山莊裡。
“仙人你可算來了。”
“就是這個,不知道從哪山裡跑出來的小妖怪,總偷吃莊裡的食物……”
昏暗的柴房裡,一捆捆的木柴被扯亂了一地,十幾個村民手持著農具,不斷地往前試探著,唯有一個年邁的老婆子拼了命地擋在那陰暗的角落前,竭力地喊著,將那些砍刀鋤頭往外推。宿玉聽著外邊的聲音,手裡抓著的廚房裡還沒煮熟的肉,他分不出是那是什麼牲畜,只是身體裡的飢餓迫切他必須去尋找食物,肉是最能恢復他體力的方式。
偷吃的時候他已經知道會挨一頓毒打,將肉狼吞虎嚥入腹後,他跌跌撞撞地擋在那老婆子的面前,用自己不太健壯的身軀護著老人佝僂的身體,鋒利的砍刀下來,刀背沒有收好力道,在稚童的手背劃開了一道血,滴滴答答的血聲滴落在地,濃郁的腥血味飄在各處。
吃飽飯後就不怕捱打,捱打的傷只是有點痛,但是老人被打了就要生病。
他還記得第一次偷吃東西被打,老人只是替他捱了一下,便無法下床,只得躺在床上半個月。
最後下來的時候與他說,別怕,往後不能去偷吃別人家的東西了。
那次,宿玉擁有為人後的第一個認知,就是凡人很弱。
宿玉吃痛,盯著從自己身上流出來血看了半晌,張開嘴咬住了自己的手,把那些血吸食乾淨,過度魯莽的動作把臂膀咬得有些體無完膚,旁人倒吸了一口涼氣,紛紛拿著砍刀鋤頭退後,只有老婆子的哭叫聲響徹著。
其他人如同看到怪物地對他退避三舍,人群中只有一個老者緩慢地走了出來。
被宿玉咬得體無完膚的手臂輕而易舉地被老者劫持住,宿玉啊了一聲,拼了命想要掙扎,卻被牢牢地禁錮著。
“像一張白紙啊……”
站在他面前的老者卻沒有動,只是將他的手抬了起來,聞到了他破口流出的血,用指腹擦去了面板上的血跡,受傷的肌膚就已然恢復了原樣,有些溫暖的東西從傷口處湧入,困擾他半年多的飢餓像是突然消失了。
宿玉的眼中茫然又驚愕,他仔細端詳著自己的手,忍不住看著傷口,在眾目睽睽的注視下,忍不住地往後退了一步,卻被那老者緊緊地抓住了手,將他從那昏暗的柴房堆里拉了出來,像是正大光明地讓他站在了陽光下,令他不住地瑟縮,想要去躲。
“仙人,這怪物是妖孽啊!”
“前日夜裡,我還看他偷吃吳大娘家的雞,生吃了,這跟野獸有什麼區別啊!”
“宿婆子你離他遠點,說不定哪天餓了,他就把你吃了!”
我只是餓了,很餓,吃不飽。
宿玉低著頭,他聽著其他人唾罵聲,看著
旁邊跌坐在地老婆子,茫然地看著自己的腳尖,他有點站不穩,足間以一種怪異的姿態支立著,這是他這段時間學著人,學著老人……那些人就是這麼走路的,只是他還沒學好,走得有點奇怪。
“想吃飽飯嗎?”
那位無所不能的,被大人們喊著仙人的老者,朝他說出了這樣的話。
那是宿玉降生人間,遊遊蕩蕩地飄了很多年,又再化人之後聽到的最清楚的一句話,甚至句子字語的意思他都聽不懂,但是‘吃飽飯’的三個字他是能聽懂的,所以在那時候,他幾乎沒有猶豫地點了點頭,取而代之的是周圍村民如釋重負的聲音,與老婆子的哭喊聲,其實他理解不了這些東西,只知道跟著他走,就能吃飽飯。
仙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