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獸卻在看到那雙眼睛的時候,與不見神明同時地看向了宿聿。
那個人面孔上已有稍許的骨面,容貌不太清,卻也能看出那張臉與萬惡淵裡他們日日夜夜所看的宿聿的神識真容有相似之處,鬼修的臉更淡薄冷冽,卻不失眉眼間的昳麗與張揚,尤其是那雙眼睛裡的圖騰,那與宿聿如今的眼睛圖騰有明顯的不同,宿聿的眼睛圖騰更簡單稍許,而那鬼修的眼底深奧晦澀,儼然就像是……宿聿丹田裡那個圖騰。
幾乎要一模一樣。
其他人看不清分別,但跟了宿聿這麼久,墨獸對靈眼,對宿聿再清楚不過了,“等等,宿聿,你為什麼跟那個人這麼像——”
那點不同都可以忽略不計了,墨獸對這種熟悉感太甚了,而且嗜靈術,宿聿這臭小子這段時間所使用的大多數術法裡就有嗜靈術。千年前有些事情墨獸閉關不為所知,但關於虛無之地,它還是尚有了解的,這破地方就是上古殘餘之地,在上古覆滅時有些惡靈不願被毀,就棲居在那樣的空間裂縫中殘存……活人進這種地方,就如同進入餓狼之地,虛無之地裡都是餓了成百上千年的亡靈啊。
鬼修身上狼藉以及枯骨似乎說明了什麼。
宿聿沒有說話,經由不見神明的能力,他隔著一場夢境,看向那個人。
識海中似乎有些記憶被晃動,虛無之地,見到那雙眼睛時,丹田的靈眼似乎輪轉得更厲害。有些記憶像是越過他,將他拉入到更遠處的境地,隱隱間人群晃動,他被那個男人拉著往前走,被拽動的時候他被挑斷的腳筋幾乎走不動路,強撐的一口氣斷不了,邋遢男人將他護在身後,從魔窟逃出來的時候他身上的修為已經被廢乾淨,連手筋腳筋都被完全挑斷,引以為傲的陣法卻未能在關鍵時刻護住其他人的性命。
去虛無之地,只有那個地方,那些人才不敢進去。
只有活下來,才能復仇,才能殺了他們。
“那就是毀了萬寶殿的鬼修……”江行風喃喃道。
居然是這樣一個少年人。
四面的黃沙隨風而來,顧七目光沒有變過,他看著那個人,許久之前翻湧的記憶湧了上來,哪怕那人的臉成熟了很多,可眼睛與容貌,隱隱與那個風雨夜中,縮居在椅子上,拉著他的衣襬的孩童相似,與那個趴伏在案桌上,翻閱著無數陣法的少年相似……就像是在他沒經過的,時過境遷裡,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黃粱夢沒有任何限制,他們破壞不了此地的夢境,也參與不了此地已然發生的所有。
顧七卻能看到那個鬼修的步伐,腳筋的殘缺讓他走路都慢了半點,身上或多或少皆是傷痕,白皙的面板上傷疤縱橫,似乎過了許多年才磨礪成這般模樣,鬼修越過了眾人,一步步在修士們的圍堵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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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靈城中,散修盟黑使在街道上跑動著,身上揹著一個抱著燈的孩童,跟在他身後的是他的兄弟白使,一直以來威風凜凜的白使身上一片狼藉,還攙扶著一個受傷的修士
,玉衡真人的眼睛處全是鮮血,像是使用過強大的洞悉術,遭受了命數的反噬,他們在失控的修士包圍中不斷地往外逃。
“放心吧,我用了術法,他們很難察覺我們。”
黑使目光復雜,看著自家弟弟氣喘吁吁:“老弟,你這體魄不行啊。”
“我一個修傀儡的,修什麼體魄。”
白使手上殘餘的傀儡所剩無幾,放出去探路紙傀幾乎被毀了大半,他差點受困於黃粱夢中,是玉衡真人在關鍵時刻阻止了他,可這還沒完全結束,散修盟的駐地現在已經被黃粱夢覆蓋,其他修士非死即傷,整個城鎮像是個巨大的囚牢,他們根本撐不住太長時間。
玉衡真人喚醒孟盟主無果,最後只能帶著他們倉皇從駐地裡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