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路,是嗎?”宿聿的聲音有點艱難。
四周嘈雜的聲音似乎都在關注被翻出來的陣法,而且在狹小的兩人間隙間,宿聿能看清活屍身上嬌嫩的面板與腐敗的舊痕,新肉與腐肉交錯明顯,像是在一具人軀上留下溝壑痕跡,是千年歲月裡的不斷重組與複合,最後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徐天寧。’
劍宗與醫宗隔了兩座峰,怯懦膽小的小師弟被醫宗大師兄帶著,躲在高大的師兄身後,微微探頭地看向他,天賦異稟、安靜內斂,那是少年時期的宿聿第一次見到徐天寧時的感覺,兩人年齡相仿,入門也就相差了不到一年時間,卻有點像是印出來的兩個截然不同的模子,不比來來往往的師兄師姐,每次經過都會仰仗師長地摸他的頭,卻是第一次有人站在自己面前,膽小怯弱地喊一聲小師兄。
所以自那匆匆幾面見過後,宿聿第一次能獨自下劍宗的峰頭,就是去隔壁的醫宗。
——見那個師門同輩裡,晚他進門一年的徐天寧。
小屁孩年長稍許,卻還是會跟在師兄師姐後面,其他人會撒嬌求教的時候,他只會呆笨地悶頭苦記,獨自研究……甚至連取妖血做藥引都木訥膽小,也沒敢求助師長,然後那一次宿聿為了幫他逮一隻妖兔,兩人差點在山中迷路,最後是發現他未曾歸家的裴觀一循著找來,後面還跟著丟了孩子的醫宗大師兄。
自那一次後,宿聿也不知道何時與徐天寧成為了無所不言的好友,只記得歲月蹉跎間,他跟徐天寧無話不談,有時候他為了逃避劍宗練劍,便會偷偷地跑到徐天寧的醫廬裡待著,一人學醫,一人學陣,也不用多說話,默契地不會互相打擾,甚至後來頑劣到任由師長跟在後面收拾殘局,他們也無憂無慮,更多的事情,宿聿記不清了,一直走到了那年血蟲襲擊天虛劍門醫宗。
血瘟疫壓在天虛劍門上的那一日,天空似乎印著退不去的血紅。
咒殺的陰霾蓋在醫宗無數的草藥以及日夜不寐的徐天寧身上,一身醫袍滿是汙痕,剩下的只有不斷試探而出診治方案,躺在地上的是他敬愛的師長,醫宗的命脈就像是壓在他的身上,數日未曾休息的疲憊籠罩在他的身上,面前的藥皿中裝著從各個師長同門身上取來的血瘟疫血蟲,費盡所學的他冷聲地說道:“我不確定能不能成功,但以毒逼蟲是最好辦法……咒殺可能引來魂靈不穩,我不敢試。”
“我來,我佈陣招魂穩定他們的神識,你儘管用藥。”
‘徐天寧呢?’
‘失蹤了!同門的魂靈散失,徐天寧下落不明……’
徐天寧失蹤在千年前血瘟疫的災禍當中,下落不明,屍骨未見。
宿聿因招魂陣噬魂背上汙名,在裴觀一的保護下離開天虛劍門,至此是一條沒有歸路的殊途。
宿聿低著頭,手臂被活屍緊緊抓著,拉著他像是要帶他去一個更確切的地方,他腦海裡有點嗡嗡的感覺,說不出的酸澀一點點湧上來,到口的問話戛然而止,腦海裡的聲音停止時
,丹田裡的靈眼應聲浮起,喧囂的聲音如潮水褪去,情緒波動頓然被遏制,最後只剩下靈眼冷靜乾脆的提醒——
“宿聿。”
拉著我,要去哪……
你當年失蹤是來了神醫谷嗎?
聲音拉回了宿聿的思緒,他意識一下回籠,眼前有點昏暗的視線聚集,見到了周圍不少修士圍在這邊,都在檢視龍牙草下的陣法,旁邊的活屍拉著他,迫切的情緒根本掩蓋不住,這麼久的陣法與魔道沒有關係,神醫谷裡那些年長的修士也不可能忽略這樣陣法的存在,龍牙草辟邪清明之效,底下還有催生陣法,神醫谷修士在避難地方都沒找到人的話,那只有可能去了另外的地方。
“宿聿?”傳音蟲的另一邊,一直留意傾聽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