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金錯刀(二十五)(3 / 4)

骨截斷,如同一條喪家之犬般戴著鐐銬,趴伏在昭獄冰冷石磚上,時而如火炭滾身,時而如墜冰窟,已經分不清自己是生是死時,那雙冰涼如玉的手,將他輕輕扶起的情形。

那人跌跌撞撞,歷盡千辛萬苦,用一副清瘦羸弱的筋骨將他背出昭獄,甚至用不惜用自己的血餵食他,給他續命。讓他猶若死灰的心,於夾縫中燃起一線久違的依賴和生機。沒錯,在一次次斷斷續續的記憶碎片裡,他辨出那奇怪的味道,是血的味道。

當他們一次次跌倒又爬起時,當那濃稠的血液進入他口腔中時,當他無意間觸到他臂上膝上青腫痕跡時,他暗暗發誓,一定要用世間最好的東西回報他。

漫長的昏迷,再睜眼之時,他才知道,那人竟是蘇文卿。

蘇文卿伏在他身上痛哭,他卻已經流不出淚。

連血都流不出。

親友皆死我獨生,那是他第一次體味到,什麼叫活著比死了還難受。

可蘇文卿斷了自己的錦繡前程,豁出命將他從昭獄救了出來,為了二叔,為了謝氏滿門血仇,為了這份比天高比海深的大恩,他都不能死。

那時支撐著他活下去的唯一動力,就是報仇和報恩。

到後來兵圍上京,攻破上京城門,屠盡京中世家大族,終於如願以償,給蘇文卿以宰相尊榮,他知道,他雖還活著,靈魂卻已經死去了。

此後記憶雖失,他也能猜到,即使登上了那九五至尊之位,失去了唯一信念支撐,他也多半隻是個殘暴的殺人機器與麻木的傀儡。

重活一世,舊事重演,卻是物是人非。

謝琅看了眼那於燈火下閃耀著炫目光澤的錦雞補服,淡淡道:“不必了。”

“你如今位列七卿,前途正好,你救了我,我也不可能再予你宰相位。”

蘇文卿隱在袖中的手輕握成拳,道:“眼下能救世子的,只有我。”

“世子不肯接受我的幫助,難道是打算在這座黑屋子裡,了此殘生麼?”

“就如——世子寧願向熊暉低頭,也不願意向我尋求幫助。”

“了此殘生?”

謝琅咀嚼了下這個詞,忽然間明白了什麼,道:“看來,你不是來救我,是來當說客的。”

“是給陛下當說客,還是給韓蒔芳?”

兩人無聲對視片刻。

蘇文卿道:“看來,世子已經知道了。”

謝琅諷刺一笑:“這間值房,位置偏僻,平日根本無人經過,可偏偏方才有人在外面提起千秋殿失火之事,聲音不大不小,恰好夠我聽見。我若再聽不懂這弦外之音,豈不辜負了幕後之人的良苦用心?”

“上一世,千秋殿走水,被一場大火焚盡,陛下生母蘭慧太妃的靈位也焚於火中,這一世,千秋殿卻沒有走水,還是因為陛下的緣故被發現。若我沒有猜錯,陛下應該同你我二人一樣,也是重生之人,擁有上一世的記憶,自然,也容不得我這樣的‘亂臣賊子’活在世上。”

否則,錦衣衛昭獄出了名的防守森嚴,那根金簪,如何能越過錦衣衛重重耳目,到了姚鬆手裡?

否則,王貴是司禮監大璫,那夜在韓府相見,還一副頤指氣使,養尊處優,從容不迫的模樣,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畏罪潛逃。

世家再手眼通天,當真能打破北鎮撫這道天子親手築起的堅固機器麼?若如此,過去數年,世家便不會對錦衣衛三字恨之入骨。

如果不是世家,還有誰有這等手眼通天的本事。答案只有一個。

謝琅靠在椅背上,不知該悲該怒:“從我走進昭獄,見到姚松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註定了今日的結局。我千防萬防,都不曾防到佈局者會是陛下。陛下比任何人都明白謝氏的忠心,他故意讓我聽到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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