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若不在了,大約連守夜,也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但這一世不同的是,他應當可以自由選擇,在哪裡守夜了。
一盞茶喝完,北里也到了。
夜間是北里狂歡時刻,街上行人比肩接踵,兩側酒館、茶樓、各種吃食店目不暇拾,各處宴飲之聲喧呼不絕。
魏驚春讓僕從將馬車停在巷口,二人下了車,一起步行進去。孟堯說的那家醬肘子館就在街邊,可惜人已經坐滿了,全是著各色衣衫的食客,還有幾個金髮碧眼的外族人,二人只能打包了一份,坐進了旁邊一家小酒館裡。
酒館雖小,但貴在雅靜,上下兩層,一樓是大堂,二樓是包廂。即便是大堂,每張酒案亦用屏風隔開,保證客人有足夠的隱私空間。
二人只是隨便吃點,直接在大堂坐了,要了些家常酒食。
“衛公子能飲酒麼?”
知道衛瑾瑜身體似乎不是很好,魏驚春問。
衛瑾瑜點頭:“少吃一些無妨。”
他們畢竟都是學生,不敢要太烈的酒,只是點了一壺酒勁較小的春蓼酒,否則酩酊大醉一夜,明日誤了上課時辰要挨罰的。堂倌還殷勤地搬來紅泥小爐,將酒燙熱,再奉給客人。
正是用飯時間,酒館裡又陸陸續續來了不少食客。
雖有屏風隔著,亦能清晰聽到鄰座推杯換盞聲,等酒食上齊全了,堂倌低聲問:“貴人可需陪酒的?我們這兒不僅有娘子清倌,還有北地來的胡姬呢。”
“不用。”
魏驚春彷彿聽到什麼髒耳目的話一般,皺眉擺手,讓堂倌退下。
堂倌倒是納罕,看二人裝束打扮,分明就是讀書人,讀書人到北里來,竟還有不玩兒妓的,倒是稀罕。
孟堯端著酒盞,隔窗往外看去,忽見道邊一個蓬頭垢面、一身破爛衣裳的老叟正跪在道邊,舉著一個破碗磕頭乞討。
而大堂裡,泠泠曲調忽然響起,原來是為了給食客們助興,老闆讓擅長奏樂的胡姬坐到了珠簾後,撥弄琵琶。食客們拍掌叫好,大把的銅錢雪片似的往珠簾裡撒,哄喧著讓胡姬舞上一曲。
窗外,老叟已經磕得額頭一片淤青,碗裡半個銅板沒討到,反而被一名衣著錦繡的男子一腳踹開,
後面僕從跟著圍上去,對老叟拳打腳踢,一通毆打。老叟抱著腦袋在地上無助痛苦翻滾。
孟堯看得難受,忽然放下酒盞起身,說了句“我去去就回”,便大步出了酒館。
打人的惡僕已經揚長而去,老叟正抱著碗艱難地爬起來,面上全是青腫,孟堯跑過去,把人扶起,道:“老人家,您家裡人呢,為何獨自一人在這裡?”
“哪還有什麼家裡人呢,年年鬧饑荒,差不多全死光了。”
老叟以平靜語調道。
孟堯一愣:“老人家是從外地逃荒來的?”
老叟搖頭:“不是外地,京郊,延慶府。”
“延慶府?”
孟堯越發不解:“天子腳下,怎會鬧饑荒?”
老叟突然大笑:“年輕人,天子腳下,怎麼就不能鬧饑荒了。天子管的是天下大事,不是百姓事。”
孟堯聽得一頭霧水,轉念一想,上京城這麼大,哪能人人溫飽,總有一些過得苦的百姓。老叟已經站了起來,道:“謝謝你,小夥子,老朽已經沒事了,這便回去了,家中還有小孫女,等著老朽呢。”
魏驚春和衛瑾瑜已經隨後跟了出來。魏驚春見狀,憐憫心起,從懷中掏出一定銀子,想交給老者,衛瑾瑜忽伸手握住他臂,看了眼四周,道:“銀子不安全,不如買些現成的吃食給老人家,讓他帶回去吧。”
魏驚春很快明白過來,這老人家孤身一人,衣著襤褸,身上若真帶了大筆現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