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t>
聽聞須彌的質問,老和尚須行面含微笑。
然後說道:“我念了一百年的佛經,喊了一百年的‘阿彌陀佛’,卻最終明白,我們騙不過的,始終是自己。”
說到這裡,他眼中流露出的神情,蒼老而又複雜。
“我坐在那木材堆上,於涅槃臺中,精神昏沉朦朧之際,心中卻並無佛祖,往日背誦千萬遍的佛經,也無法給予我救贖和指引。心中有的只是不甘,未曾達成的願望,未曾去堅持的夢想,還有未曾得到過的人。”
“我困於清規戒律一百年,臨了之際,還有什麼是看不開的呢?”
“如果說,這一百年的空耗,我最終還得到了點什麼的話···那就是一定要活回真正的自己。誦經拜佛,不如成全自己,心若是自在了,那佛也就自在了。”
說罷之後,須行衝著須彌點點頭,竟然連佛禮都不再行。
一撩長鬚,然後甩著袖子大步而行。
他的年紀已經很大了,此時振奮的精神,也只是須彌臨時用一道咒語,給他輸入了生機。卻也只是無根之水而已。
離開了須彌,他未必能走多遠,未必能得見他想見的人,未必能真的活出一個自在。
但是他卻走的很灑脫,沒有半點的猶豫。
當一個人,真的想要自由的時候。
身體的束縛,不應該成為心靈的藉口。
看著在霞光雲氣中,逐漸遠去的須行,須彌定在了原地,若有所思。
不得不說,須行的灑脫和淡然,讓他原本的立場,真正的動搖了。
這種動搖,與孟星河的‘說服’不同。
語言有時候很難真正的打動人,它們只能說催化劑。
真正打動人的,是存在的事實本身。
一個出生起,就坐擁億萬資產,從小到大都沒有吃過什麼苦頭,無論是事業還是愛情,都一帆風順的傢伙,如果來和你弘揚正能量,讓你積極樂觀、努力善良,那麼大多數人聽了,多半是嗤之以鼻。
因為這沒有說服力。
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但如果,一個出身貧寒,自幼飽受苦難,甚至身體殘疾,生活困苦的人,元氣滿滿的對你大喊‘奧利給’,你一定會深受感動,突然就找到了生活和努力的動力。
那些遠比你困難的人,都沒有放棄生活,你又有什麼資格怨天尤人?
孟星河是林溪的分身,他的任何話語,到了須彌這裡,都會被反覆咀嚼。
須彌也一定會對他深懷戒心。
而須行不同。
他是一個無法修行,空熬百年的老和尚,行將就木,卻老樹發芽。
臨了之前,破了清規戒律,碎了百年修持,棄了三千經卷,忘了佛法妙經。他不願再做一個只懂得敲鐘唸佛,參禪悟道的朽木。
他要做一個人。
活生生的人,有心跳,會心動,心中會因為一個人蕩起漣漪,會因為一個身影而產生執念的人。
結果會是什麼,對他而言,其實不重要了。
生命的誕生與死亡,都是自然賦予一個生命,最偉大的恩賜。
修行者···特別是天賦出眾的修行者,他們彷彿天然的遠離了自然死亡,短時間內無法品嚐到衰老、瀕臨死亡的滋味,無法感受那種垂垂老矣之時,回憶往昔,對時光虛度的不甘與無可奈何。
所以,在他們的生命裡,也必然會少了許多應有的感悟。
他們的人生旅程,並不完整,更不完美。
有些顯而易見的道理,他們也反而看不明白。
長風獵獵,寒山霧重。
那站在群山之間,茂林之中,繁草之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