繚繞的硝煙絲絲縷縷縈著氣流,隨風舞動。槍管抵過的窗欞跳來一隻長腿的爬蟲,它靈敏的觸角在飛煙裡攪弄一番,朝著屋內奮力一躍,正好落在它接下來的大餐上。
那是一隻被手雷炸飛的斷腿。
血肉模糊的小腿裹著破碎的布料,腳上的靴子沾滿穢物。它不再是依附於誰的生命體,而是成了某些生物的營養池。
爬蟲戳戳前爪,張開鋸齒咬向血淋淋的斷口。
上午的拍攝進行到一半,段意補打戲時威壓失控,落地瞬間威壓鬆動,她一個不穩,崴了一下,清晰聽到腳踝咔嚓一聲。
段意立時被疼的期期艾艾叫起來,感覺半邊身子都因為這一下沒了知覺。助理和場務趕緊圍過去,張導坐在攝影機後取下耳機,舉起喇叭叫人開車把女主演送醫院。
黎萱本是夜戲,這下突現意外,計劃有變,後面白天的戲一下子被提到前面來。
今天是陳芳的生日,她唯有等拍完白天的戲份,才得空找了個訊號滿格的山坡給她打電話。
鈴聲響到第十秒,意料之中被切斷。
第二通電話,斷的更快。
陳芳這麼些年,總是玩不膩這些小把戲。頂著一口氣和她彆著,她打一通,那頭就掛一通。總之,誰要是先關機,誰就先認輸似的。
通話數顯示15,陳芳接了。
“”話筒裡一陣沉默。
黎萱拔了根狗尾巴草左右晃了晃,“不是來氣你的,就是說句生日快樂。”
“噁心。”陳芳冷冷吐出兩個字。
狗尾巴草打到樹幹,反彈回來,她存勁又抽了過去,“還沒說膩?我呢,話也說完了,您掛電話吧。”
“你有多遠滾多遠。”陳芳語氣裡一如既往的,應該說是日積月累的堆滿了對她的憎恨。
“都滾了,您看誰去?”她拿指甲掐著草尖兒的毛穗。
“那你去死最好了。”
“嘟-------”一陣忙音。
手機在耳邊貼了很久,漸漸開始發燙了她才恍惚拿下來。黎萱蹲下來,屁股底下是團毛茸茸的枯草,她索性坐實了。
沒出十分鐘,小姑的電話就撥來了。
“萱萱,你又和你媽打電話了?”小姑這些年說話越來越小心翼翼了,唯恐哪句話惹怒了她。
黎萱懷疑自己是所有人眼裡的活閻王,“嗯,她今天不是生日麼?”
“唉,你這孩子,”小姑嘆氣,“要不,你回來,跟你媽媽,認個錯,保證不會再。”
“小姑,”黎萱意外打斷她,“小時候,我認的錯,還少麼?”
這通電話也沒持續多久,小姑交待了幾句注意身體之類的客套話,兩人便掛了。
她俯瞰田野,水波粼粼的河塘,寧靜,平和。蔥蔥郁郁的樹木,幽籟,神秘。熟透香甜的瓜果,清香,可愛。
這些形態不一的事物,匯聚在一起,互相排斥,互相補充,每一樣都是這塊土地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為何偏偏,她和陳芳,有血緣這樣緊密的聯絡,卻針鋒相對,互不相容。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她擰了擰眉頭,你最終會慢慢變成你所討厭的模樣。
現在的自己,就是下一個陳芳麼?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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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我的叄本都好涼,哭唧唧,哭完擦個眼淚繼續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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