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家」還是選都彭的。」
她按熄香菸。「還喜歡他嗎?」
我接捺不住。「我的眼睛只認識讀書人,他是不是讀書人?」
「他流的汗恐怕都有書卷氣,加州理工學院的助教。」
我吹一聲口哨。「研究什麼?」
「很奇怪的一項題目。」姊姊說:「他是科學家。」
我興奮。「告訴我!是什麼?」
「水星接近地球與太陽核子的擴張狀態。」
「啊!」我驚嘆。
「盲目崇拜。依我說,還不如那帶街的,到皮糙店去,可以拿百分之廿回佣。」姊姊笑。
我笑著拉起姊姊的手。「你不是真這麼想,是不是?當然是有分別的,怎麼會沒分別呢?」
姊姊嘆口氣。「人就是這點不實際。錢還不一樣的臭?開銀行賺的與開涼果店賺的,偏偏不一樣!」
「他會不會約會我?」我問。
「哪有煤人包生兒子的?」姊姊揚起眉毛。
「偏偏我今天這個樣子。」我嘆口氣。
姊姊燃起一根香菸,正容說:「說不定他覺得你與眾不同。這種男孩子早就被女孩子寵壞,你跟他來個下馬威,也是好的。以真面目示人。」
我搖搖頭。男人永遠不會喜歡女人這個模樣。
姊姊去後,我對著鏡子很久。研究如何把自己改良。
結果我去修整齊頭髮,又添些新衣裳。
等家中牆紙黏好的時候,小宋的電話也來了。我很高興。他約在一間法國餐廳。我決定補償過去的錯誤,使他耳目一新——不是故意討好他。但是我不想再虐待他。
我穿一件黑色滿是橫十字紋緞子的旗袍,鑄金邊,完全是張愛玲那時式樣,寬身,闊下擺,長到腿肚,敢說是別致漂亮的。
他早到幾分鐘,我進去的時候他吃驚,但不是驚艷那種詫喜,而是意外、錯愕,並且有失望的成份在內。我的心馬上一沉。他奶奶的,真難侍候,我踏高蹺似踩著四寸半細跟鞋來,他還讓我瞧眼睛鼻子,受不了!
倒是在座的外國賓客,紛紛投以讚賞的眼光——他們終於見到唐裝打扮的中國女人了。
我瞪眼:「我這次又是什麼不對?」
「發生什麼事?幹嗎你打扮成一個蘇絲黃?」他問。
「他媽的!」我罵。
「為什麼?」他質問。
「因為上次我像個老粗,今次想你改觀。」我說。
「沒關係,」他說:「我不介意老組,我喜歡老粗。」
他攤開手,一副存心吵架的樣子。
「我是老粗?」我指著自己的鼻子,「誰告訴你的?」
「你告訴我的。」他站起來,「你自己說的。」
四周圍的人開始側目。我倆的聲線實在很高。
「我這麼說自己是可以的,但你說我就不可以,」我氣憤,「這頓飯我不吃了,免得為一杯茶出賣靈魂。」我抓起手袋,轉身就走。
「喂!」他在我身後嚷。
我推開餐廳門,才到街上,被涼風一吹,就開始再次後悔。
他大概沒有追上來。也不會追上來。我又失敗了。真不幸。
如果這些男人們這麼難討好,我乾脆也不必去討好他們,真的,我開始不耐煩。
我喜歡他,不錯,不過我不須勉強他喜歡我,事情太痛苦。我並不慣侍候男人。
回家剝掉旗袍,簡直要服食鎮靜劑。我把電話筒摔在一邊,費事聽解釋——我十分肯定他不會來電話解釋,不是以防萬一,其實心中最怕他不來解釋,我下不了臺。做女人真難,心中忐忑,豈止十八個吊桶。
乾脆做老姑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