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聽他說駱家的事,蕭銘修就丟開硃筆,往後靠到椅背上:“你且說來。”
李承望低聲道:“陛下也知各省監司都是肥缺,其中尤以鹽鐵為最。若不是順嬪娘娘位列九嬪,駱大人絕對摸不到海寧鹽監這個實職,不過既然被推舉上位,駱大人也很謹慎,這兩年的考核都是甲等。”
這說明駱家還算有數,知道陛下肯用他們,也能賣力為陛下分憂。
海寧地處江南,鹽鐵茶酒司監油水豐厚,駱家只要肯為陛下辦事分憂,把這裡面的門道都摸清楚呈送上來,以後前程絕對低不了。
前朝後宮息息相關,誰家在前朝夙興夜寐,誰家的女兒就薄待不了。只要肯為陛下分憂,為百姓謀福祉,陛下給起賞賜也絕不手軟。
但如果哪家人尸位素餐,貪墨霸道,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李承望早知蕭銘修的性格,也明白到底要如何回稟駱家的事,果然聽他這麼一說,蕭銘修的臉色就好了些,不再緊緊板著臉。
李承望繼續道:“駱大人的夫人姓梅,出身蘇滬的書香世家,同駱大人也算是門當戶對。聽聞梅夫人最是賢良淑德,只是家中有個小了十幾歲的幼弟,自幼頑劣不堪,文不成武不就,最後託了關係才在蘇滬的指揮使司找了個空缺,就這麼吊兒郎當糊弄度日。”
蕭銘修腦子很快,對朝堂上的事記性也很好,雖說對這些大臣親眷裡的門門道道不怎麼上心,可各省官員卻還是有數的。
他立即道:“蘇滬都指揮使,朕記得是平樂侯的三弟?”
他這麼一問,李承望是滿心敬佩,他一臉憧憬道:“陛下真是胸有乾坤,對前朝瞭如指掌。”
大楚幅員遼闊,有十八省一都,各省布政使和都指揮使加起來將近四十人,每隔三年還要調動一次,他竟一下就能記起來,實在令人佩服。
蕭銘修卻完全沒有在意他這個馬屁,反而皺起眉頭來:“梅氏出了事?”
李承望頷首道:“回稟陛下,正是。十日前,這位小梅爺酒後鬧事,不小心打死了一個夜晚歸家的短工,即日便被收監。”
這一串話說完,李承望就不再開口多言,只看蕭銘修端坐在龍椅上,右手輕輕點著扶手,咚咚咚的聲音在大殿裡迴盪,聽得李承望心裡也跟著噗通亂跳。
平樂侯就是德妃娘娘的父親,也是太后大妹的丈夫。梅氏子這個時候出事,時機卡得剛剛好。十天時間,也足夠訊息從蘇滬傳到冀州,傳到順嬪的耳中。
梅氏子看起來跟順嬪關聯不大,可這裡面卻彷彿有千百雙手,每一雙手裡都牽著絲線,編織成一張細密的網。
但事關太后,蕭銘修卻不會輕易下定論。
到了天佑三年,太后的態度已經有了明顯轉變。她應該不會在這個時候翻臉,把好不容易穩住的局面再度掀翻,鬧得整個盛京雞犬不寧,也把王家往深淵裡拉。
蕭銘修一時間陷入沉思,這裡面牽扯的人太多,甚至這都有可能是特地顯露出來給他瞧的。沈氏到底是親自動的手,還是被躲在暗處的人栽贓陷害,目前還不得而知。
可結局卻已經註定了,順嬪這個孩子留不住,他如今依舊沒有皇嗣。
有那麼一瞬,李承望只覺得大殿裡一陣冷風拂過,他手腳冰涼,卻不敢端起熱茶抿一口。
好半天,蕭銘修才道:“你做得很好,朕知道了。雲州乾旱後續你還要仔細盯著,讓百姓先把這個年過去才是。且告訴韶星淵把封北草場的章程儘早做出,務必要在年前落成。”
李承望這才覺得身上血液重新流淌起來,他起身行了大禮,便安靜退了出去。
就在他走後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另一個身穿飛魚服的年輕武將出現在暢春芳景,他彷彿一縷輕言,悄無聲息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