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祝師憑藉天賦靈覺直接接觸魂靈相比,這種鍛鍊之法隔了一層,不那麼直觀,卻也安全許多。
諶巍就算是因為破死關而走火入魔,那也是氣血上的問題,斷沒有造成神魂不穩的可能。可要說哪個祝師用祝呪衝撞了諶巍的魂靈……以諶巍大宗師的境界,憑藉劍氣就能勝過大半祝呪之術,怎麼可能讓自己神魂受傷。
奪舍就更不可能了。
雖然諶巍當時的症狀很像奪舍。
就算化成灰,車山雪也能把諶巍認出來,換了魂靈也瞞不過他的耳目。所以他確定眼前的諶巍就是諶巍,絕非他人冒充。
絕非他人冒充的諶巍卻知道很多他不該知道的事,加上和老三有關,還剩下幾個可能?
車山雪想起他補完了一半姑且能用的時光秘術,感覺咽喉間未散的酒味都變苦澀了。
如果……他真的死在了落雁湖,而諶巍仍需再閉關一年。
不知道人族因何受這七百年罪孽的百姓們,會不會被虞操行驅使著挖出陰地脈?
那個時候……
呪雪呪風從地上的每一個角落刮過,而太陽不再升起,人間也不再分出晝與夜。大部分人如果沒有在呪風呪雪中死去,也會失去神智,變得與野獸無異,母食子,夫食妻,無人能倖免,無人能苟活,世上無人間,只剩下地獄。
曾經目睹的無數慘狀自諶巍腦中飛掠翻過,他的手放在湘夫人上,控制住不讓長劍呼應他的心情而憤怒劍吟。
那樣的末途,竟是人為?
前世的虞操行後來的沉寂,是不是去挖陰地脈了?
而結果就像車山雪的推測,挖陰地脈根本沒有為人族挽回生機,反而是丟掉他們手上最後一根稻草……
等等,諶巍的思路突然一頓。
這說不通啊。
車山雪能推測出的事情,虞操行推測不出嗎?
車山雪的推測顯然並非近年才做出,他和虞操行尚未分道揚鑣之前,聽聞虞操行要斬陰地脈,不會把自己的推測說給虞操行聽嗎?
諶巍將他疑惑說出,車山雪聞言一愣。
“我自是說了,還搬出其他理由,虞氏族人過去有不少都致力贖罪,卻都放過了斬斷一條陰地脈的想法不做,肯定是其中有不妥之處,但他依然堅持……”
他越說到後面,語速越慢,到了最後,乾脆剩下半句話不說。
在車山雪的印象中,虞操行平日看似不顯山露水,實則本性偏激,總是一條路走到黑,撞了南牆也不回頭。故而當初他極力的勸阻被無視後,車山雪有些無奈,卻不是太驚訝。
可現在想想,這可是關乎人族乃至無數生靈的存亡之事,再固執的人也會反覆推敲吧,虞操固執己見,心中不曾悄悄打鼓嗎?
“你說你之所以知道陰陽地脈靈脈寶珠之事,是因為看了虞氏先祖的手稿,”諶巍沉聲說出他想到的一個可能,“既然這些手稿被虞操行掌握在手中,按照他的性格,怎麼會把所有的都給你看?”
***
最後一杯酒端在手裡,不過車山雪已經完全把它忘記了。
飛上臉頰的兩朵紅雲用更快的速度掉了下來,只留下蒼白的底色。
就算走上不一樣的道路,就算虞操行肆無忌憚的行事讓他們成為一見面就必須殺死對方的敵人。但車山雪還是很珍惜他所剩不多的親人,特別是這個他苦修六十年裡唯一願意來見他的親人。
“若按照你的猜測,”車山雪慢慢說,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麼駭人,“那他從一開始……”
如果真是這樣,從一開始,虞操行就隱瞞著車山雪。
這不是沒有先例的事,世人都道虞操行不能習武也無法行祝呪,年輕時的車山雪也是這樣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