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轉身。
她黝黑的瞳孔先是猛地一縮,然後慢慢擴張,以至於提著拖把從側門走過來的閔吉瞧了她一眼,覺得宮師姐眼神都渙散了。
“師姐?”他弓著腰偏著頭呼喚,“宮師姐?”
宮柔眨了眨眼,臉色慘白,半晌後,大叫出聲。
“媽呀!師父他——”
一聲叱喝從供奉觀裡傳出,打斷她的話。
“宮柔,滾進來!”
宮柔連忙捂住自己的嘴,連滾帶爬的跑進了供奉觀中。
閔吉瞧了瞧她的背影,又瞧了瞧手中的拖把,心中天人交戰,片刻後一方勝出,他把拖把放到一邊樹下,也滾了進去。
他進去的時候,見到李樂成李師兄已經跪在先生面前,宮柔於是也噗通跪下。閔吉不太想跪,於是站在門口猶豫。
一邊猶豫,他一邊打量車山雪。
從和和鎮的甦醒後,一直到青城山,閔吉都陪伴在這位聞名遐邇的大人物身邊,雖然他從不曉得先生在想什麼,卻也稱得上是熟悉車山雪的人了。但今天,若是不看先生的臉,他可能會把端坐堂中的先生認成另一個人。
明明是同一張臉——
氣質卻截然不同。
那眼角眉梢上的捉弄,唇邊若有若無的淺笑,一夕之間消失不見。
如果說閔吉認識的車山雪是歡快流動的溪水,眼前的這個人,則是被水流打磨,沉積深陷,無可打動的黑巖。
年輕時車山雪是溫柔的,雖然喜歡故作玄虛,喜歡坑人,但他看起來隨時能登樓高歌,接著泛舟一日三千里,是個萬事隨心的好人。但現在,出現在閔吉面前的這個車山雪,眉頭彷彿從未舒展過,微闔的雙眼底下是凍結了一萬年的冰雪,連那原本通透的深琥珀色也暗沉下來,如同蒙上了一層細沙。
咦?說到眼睛,先生的眼睛好啦?
探出頭想仔細瞧瞧車山雪眼睛,閔吉腳下一絆,踢到門檻,眼見就要摔掉兩顆門牙。
突然有什麼東西撐住他,閔吉抬眼一看,發現竟然是木門檻一瞬間長出了繁盛的新枝,擋在了他面前,讓他沒有摔倒。
主座上,車山雪打量了一眼門邊那個傻乎乎的小不點,問:“這是誰?”
“是小七。”宮柔回答。
車山雪默默轉過頭看李樂成,作為師兄,李三到底比宮柔有條理很多,他低聲給車山雪解釋:“您在落雁湖落水,沿著水底暗流進入了揚水水系,小閔原本是楊水邊和和鎮的祝師,救了您,和您一起來的青城山。”
既然是祝師,為什麼要來青城山?車山雪的視線從閔吉腰側的練習木劍上一掠而過,沒問出這個問題。
“我們想著您應該不會隨便帶人在身邊,小閔說不定是我們的師弟,就先把小七喊上了。”李樂成最後道。
聽到這句話,車山雪又抬頭,掃了閔吉一眼。
小祝師正手忙腳亂地試圖把自己的衣角從樹枝上取下來,那傻傻的模樣,怎麼看也不符合車山雪的收徒的標準。
大國師好指點年輕人,也不是各個都會收入門下的。
不過這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車山雪仔仔細細的詢問朝廷最近的動向,什麼清君側的叛軍,蠻人,天山派,大衍幾個大宗門,世家和中小門派,還有供奉院裡世家派和平民派,白澤院,鐵龍局,大小商會……
事事過問,事事操心。
這就是權傾朝野的大國師每日的狀態。
若不是車弘永扶不起來,小心思又太多,他也不至於如此。
知道師父肯定會有記憶恢復的一天,也有幾分可能不記得恢復期間的記憶,這些訊息李樂成是早就準備好了的,光從這一點看,李三就比宮四這個只曉得玩樂闖禍的強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