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世子與側妃第二日天未亮就動了身。
衛府昏暗裡匆忙點了燈,婢僕們走動的聲音壓到最低,偌大的伯府都為著世子和側妃醒來,除了澹臺。
他們家的叄爺入了仙門,從此與塵世就是兩路人,沒得叫他起來守這些規矩。
只是下面人不叫歸不叫,洙赫卻早早見了衛輕裾。姊弟二人匆匆一晤,人影晃綽裡洙赫只輕聲道了一句:“阿姊,珍重。”
辭了長姐,天色還早,洙赫立在廊下站了一會兒,晨霧微微濡溼了他的衣角。
在赴這場母親的壽宴之前,洙赫還沒有真情實感地知覺到自己與這一地的割裂。
仙凡殊途,這種寫在典籍裡的毫無溫度的一個詞就活生生刻在他現在的骨血裡。
這應該是他最後一次回來了,洙赫想,他將眼神慢慢挪到另一個方向,一股沉重的濁氣緩緩呼了出來。
回澹臺院兒裡時洙赫本以為南柯還在睡,昨日嬉了一場,兩個人盡興得很。只是他打了簾子進屋,南柯卻已經靠在軟枕上做晨功了。他扯了凳子坐下,待南柯收功吐納,才問:“這般早,外面嚷著你了?”
南柯搖搖頭,反而問洙赫:“我準備的東西你給你阿姊了?”
洙赫點頭,想到什麼一般輕咳了一聲:“給了她貼身的侍女,只是……送那些東西是不是太輕狂了些……”
“沒什麼輕狂不輕狂的,”南柯靜靜看著他,“你想要她過得好,就只能這樣。她雖是貴為世子側妃,說白了卻也是側室。世俗男人恩情淡薄,房中術贈與你長姊,有利無弊,只看她能不能落得下這個臉面。”
洙赫給她凝視了半晌,他慢慢道:“她會的。為了衛氏,阿姊會的。”
“所以我才不明白凡人啊,”南柯歪在被褥裡,看向洙赫的眼神中疑惑難消,“行於世間,只要選擇有利自己的就好,世子不過一個生得清俊些的男子,你阿姊為何會那般神傷呢?”
這個問題拋得洙赫啞口無言。
他當然明白為何衛輕裾會傷神,因為他的長姊愛著她的丈夫。愛而生憂,憂傷心神,這是個情深不壽、慧極必傷的道理。只是這番話,他不能對南柯說。
洙赫握了南柯的手,他看著她的眼睛,說:“阿柯,只有這個道理,道尊與我都不希望你明白。不要想這件事了,今早有你愛吃的銀絲蜜卷,起來用飯吧。”
小掌教起了身,見洙赫這般語氣,她摸摸手臂:“唉,怎麼一說這個你就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像個老頭子一樣!不說就不說,晚點我們向你娘辭行,世子回少安府,那妖人一定會見他的,我們得堵他一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