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廷心中一蕩,正想要伸手去摟她,碧紋重重的咳嗽聲便在屋裡響了起來,他的手嗖的一下便縮了回去,攏嘴清咳一聲,假裝望向窗外的景色。
唐筠瑤縱然臉皮再厚也有點不好意思,只當她看到碧紋不贊同的眼神時又有點兒奇怪。
碧紋從來不是這等不知趣的人啊!甚至她還巴不得他們夫妻多親近,這樣便可以快些有孕了。
她滿是狐疑,只也不好多問,哪裡知道碧紋這是擔心她有了身孕而賀紹廷卻不知,床笫間不知節制而帶來麻煩。
夜色漸深,身邊溫柔的說話聲漸漸被均勻的呼吸聲所取代,唐松年微微一笑,將阮氏臉頰上的髮絲輕捊到耳後,而後替她掖了掖被角,這才闔上眼睛,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間,他彷彿被一團白霧包裹著,白霧散去,他便發現自己竟然身處金鑾殿上,周遭的都是他熟悉的面孔。
甚至,他還在文官佇列裡看到“自己”的身影。
“淑妃許氏,柔嘉維則,溫恭賢良,理應母儀天下!”他聽到殿內的“邱仲”擲地有聲的話。
而後,他又看到那一個“自己”不緊不慢地道:“淑妃許氏,侍奉陛下多年,至今無子,何以正位中宮?”
“常言道,治外必先治內,淑妃娘娘代理六宮多年,端良著德,恩澤六宮,如何不能正位中宮?”
“娘娘無子。”
“娘娘淑慎持躬,克嫻於禮!”
“娘娘無子。”
“國家將興,必有淑哲之配,娘娘……”
“娘娘無子。”
……
他看著那個“自己”四兩撥千斤地把邱仲的話一句句駁了回去,有點兒好笑之餘,卻又覺得心裡突然生出一股無以言表的悲哀來。
翌日清早他醒過來,整個人還有幾分茫然,片刻之後,昨夜的夢境漸漸浮現腦海當中,夢中的那個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娘娘無子’彷彿響在耳畔,讓他不知不覺地皺起了眉。
淑妃許氏麼?
如若他沒有記錯的話,宮裡如今並沒有淑妃,唯一一個妃位便是麗妃。許姓嬪妃的話……就他知道的話確是有一個,那就是當年被前朝那位慶平長公主從許家奪過來的女嬰,後來輾轉到了陛下身邊,正正便是早前傳出有孕的許婕妤。
許婕妤……若是當年前朝餘孽奸計得逞,今日的許婕妤便會是他的女兒。
咦,不對!那夢中的許淑妃……
他的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瞬間便把他嚇出一身冷汗。
荒謬,真是太荒謬了!那樣之事怎麼可能會發生,簡直荒謬!
他喃喃地說著,只覺得那個念頭著實太瘋狂了,瘋狂到僅是這般一想,便讓他的心都一陣絞痛,彷彿被凌遲一般。
心中存了事,以致早朝時他都有幾分走神,所幸今日需議之事並不算多,也不算棘手,加上景昌帝趙元祐因為許汀琬小產之事心中鬱郁,也早早便散了朝。
唐松年一直到散朝後才知道宮中唯一有孕的許婕妤小產,不知怎的又想到了昨夜夢裡的那句‘娘娘無子’。
一連數日,他都沒有再做過類似的夢,儘管如此,他心裡的不安卻沒有半分消減,直到這一晚,他沉沉睡過去之後,卻做了一個教他醒來後都仍有幾分心神俱裂的夢。
在夢中,他手持長劍和一名面目模糊的‘刺客’對打,一式一招均是毫無留情,每一招都意在取對方的性命。終於,他賣了個破綻,趁著對方上當之際狠狠地一劍刺向對方胸膛。
那人心口中劍,一口鮮血噴出,身子搖搖晃晃的,終於轟然倒地不起。
他提著長劍上前一步,正要再補上一劍,卻聽到對方悲憤地控訴:“爹爹,你為何要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