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一定都凍透了!”艾爾頓太太握起阿拉貝拉一隻手,說道,“哦,我的天哪!您簡直冰得跟墳墓一樣!”
另一位夫人跑去客廳拿阿拉貝拉的一條披肩。她拿來的這條披肩是藍色的印度羊絨,由金線、粉線鉤著細細的邊兒。可當艾爾頓太太把它往阿拉貝拉身上一裹,披肩的俏麗全被阿拉貝拉身上那件黑裙衣給抹殺了。
阿拉貝拉雙手抱臂,看著大家,一臉沉靜和漠然。大家熱心提問,她卻一樣都懶得回答。發現大家全聚在這兒,她似乎既不驚奇也不尷尬。
“你到底上哪兒去了?”阿什福德問她。
“散步去了。”她回答,聲音和平時一個樣。
“散步!阿拉貝拉,你是不是瘋得可以?在三尺厚的雪地裡散步?你上哪兒散的步?”
“在黑暗的樹林裡,”她說道,“走在我那輕眠的兄弟姐妹之間。穿過高高的荒原,走在我早死的哥哥姐姐那氣味清甜的魂靈之間。走在灰白的天空下,聽我那未出世的弟弟妹妹聲聲低語,穿行在他們的夢裡面。”
阿什福德呆呆地望著她:“你說什麼?”
用這麼“溫柔”的口吻催她答話,也難怪她不再開口。在場不止一位女客發覺,也許都是因為她丈夫太兇,她才這麼寡言少語,才把問題答得這麼莫名其妙。
艾爾頓太太摟過阿拉貝拉,輕輕把她往樓梯方向帶。“埃文太太累了。”她的口氣不容人分辯,“來,親愛的,咱倆一起上樓去……”
“哦,不行!”阿什福德發了話,“先別走!我想知道這裙子是哪兒來的。請您原諒,艾爾頓太太,可我堅持……”
他衝她們走去,卻在半路突然站住了。他低頭盯著地板,一臉不解。隨後他小心翼翼地繞開了地板上的什麼東西。“傑里米,這灘水是打哪兒冒出來的?就在埃文太太剛站過的地方。”
傑里米·約翰斯舉著燭臺來到樓梯口。地上有一大灘水。他跟阿什福德抬頭細看天花板和四壁,其餘的男僕也對此發生了興趣,在場的男客也紛紛看過來。
男士們的注意力一轉移,艾爾頓太太和其餘女眷便悄悄把阿拉貝拉領走了。
艾許費爾宅的門廳和整棟房子一樣是老式的。門廳四壁安著漆成乳白色的榆木牆圍,腳下石板墁地,掃得乾乾淨淨。有個男僕說這水一定是從石板底下滲出來的,於是跑去拿了根鐵棍,在石板地上戳了一通,看看可有哪塊鬆動。結果一塊石板都沒動。水能從哪裡滲進來,也找不到任何痕跡。另外一個人說興許是艾爾頓上尉的兩條狗撒尿了。於是兩條狗被抓來仔細檢查了一番,人家身上一點兒都不潮。
最後他們只好去查那灘水本身。
“水是黑的,裡面還有些極小的、不知什麼東西的渣滓。”阿什福德指出。
“看著像苔蘚。”傑里米·約翰斯道。
他們就這樣持續發問並感嘆了一段時間,直到徹底無望解決方才作罷。之後沒多久,男客們便告辭了,把自己的夫人也都帶走了。
清晨五點鐘,詹妮特·休斯上樓走進她女主人的臥房,見她躺在床上,睡前連那件黑裙子都沒脫。詹妮特問她還難不難受。阿拉貝拉答說她手疼。詹妮特於是幫女主人寬了衣,隨後便去向阿什福德彙報。
第二天,阿拉貝拉說她從腦袋頂兒沿身體右側一路疼到腳上(至少大家猜她是這個意思;她實際說的是“從我的冠頂疼到根尖兒”),嚇得阿什福德叫人把徹奇斯特雷頓鎮上的牛頓大夫給請了來。牛頓大夫騎著馬,下午才趕到克蘭鎮,可除了疼痛以外沒發現有別的毛病,於是又高高興興地回去了,對阿什福德說他隔個一兩天再來。
第三天,她死了。